第二十八章：双双离去（1）
再后来，外婆却又慢慢地好了一些时日，但每况愈下，精神仍然是一天不如一天。对于九仙，她已经顾及不到了。三舅留下来的小表姐，幸好岁数大了些，不读书了，但她还能弄口饭菜给外婆吃，就算是跟她的祖母，相依为命吧。
母亲吴月婵拿出丈夫戚槐云所剩无几的一点死亡补偿金贴补了外婆住院费用以后，家里就剩下曹云烟那天留下来的200元现金了。吴月婵不敢拿去还债，这一家子说有事就有事，如果真来事情了，她一个女人家又能到哪里去借钱。
这不，说着说着，还真的来事儿了。前一天晚上还好好的婆婆柳素英，第二天一早突然就不省人事了。
吴月婵慌里慌张地让九仙叫来了本家的远房亲戚，老人家一看，柳素英已经不行了。吴月婵问要不要送往乡上的医院里去看看，或者找个赤脚医生来看看，老人家摆摆手说，没有这个必要了。他让吴月婵赶紧找人来给婆婆换上衣服，也好让她走得体面些。
给婆婆柳素英换衣侍弄的都是些庄邻们，各人该干嘛便干嘛，一会儿工夫，一切皆妥妥当当了起来。九仙望着跟当年父亲戚槐云一样，躺在自家堂屋东边门板上的祖母柳素英，她却没有流下泪来。只听跪在祖母身边的母亲吴月婵拼了命地在嚎哭着，她已经好久没见到母亲这般伤心的了。
祖母柳素英还没有断气，嘴巴仍在一张一合地翕动着。九仙便用手摇了摇母亲吴月婵的肩膀，让她不要这般地嚎啕大哭，小高台会被吓着的。再说，祖母的事情还等着母亲吴月婵来操持呢，可不能先将自个儿的身体搞垮了的。
在九仙的劝说下，母亲吴月婵擦了一把眼泪，便不再哭泣。她理了理散乱的头发，站了起来。随后，便走出堂屋，去跟几个亲戚们商量婆婆柳素英的丧事去了。
那晚，柳素英并没有气绝身亡。亲戚们走了之后，只有九仙和母亲陪着祖母柳素英了。那夜，九仙几乎没有合眼，小高台一会儿不是叫喊，就是要屎要尿的。母亲吴月婵倒是小睡了一会儿，可能，她是因为太累了的缘故，也就那么于不知不觉里睡着了。
第二天天刚麻麻亮，九仙推开大门的一刹那间，只见屋外飘起了鹅毛般的大雪来。
再回头想告知母亲吴月婵的时候，九仙发现母亲吴月婵正在死劲地摇晃着祖母柳素英的身体。可是，柳素英的眼睛已经闭得紧紧的了，她就在那个雪花飘飞的时刻，走了。
雪花到底是什么时候从空中悠悠地落下来的，九仙与母亲吴月婵皆不知晓，那个小高台更是不会知晓的了。
在几个亲戚们还没到来的时候，九仙站于门前，眼望着那一片一片、缓缓地、缓缓地落在身上的雪花，她分明感到，父亲戚槐云正悄悄地从那个不远处的坟堆里向她走来。父亲的头上、身上、脚上全是雪花，白茫茫地包裹着一个雪人似的。父亲还轻轻地对她说，外面好冷，赶紧进屋去。九仙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猛然大喊一声：“爸爸，奶奶死了！”
九仙的双手里紧紧地捏着几瓣雪片，小小的雪花凝固了起来。还没等到九仙搓擦，迅即便又融化掉了。几滴滑落下来的泪珠，顺着脸颊，滴落于手心。九仙说，那一刻，她的心也冻结了。这是那年的第一场雪，祖母柳素英就死于那场大雪降临之夜。夜冷清，家人的心更冷。
屋内的人听到九仙的大叫后，都探出头来瞅了瞅。见九仙站着没动，也就各自忙着柳素英的事儿去了。
柳素英于一片白色的天空下，安详地走了。一片白色的世界里，荒芜的戚家庄上空，落下了一串孤独的脚印。那脚印，九仙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祖母柳素英的了。恍惚里，偶尔会有一个人蜷缩着身体再次走来，纷飞的雪花继续着他的行程。九仙便会遐想，那是父亲戚槐云在找寻回家的路。他将带来什么？他又会带走什么？九仙说，她不知道。长长的白色树木两旁，有父亲戚槐云落下来的泪，那是不舍的、无奈的泪。【待续】
前瞻马耳九仙山。碧连天。晚云间。城上高台，真个是超然。莫使匆匆云雨散，今夜里，月婵娟。小溪鸥鹭静联拳。去翩翩。点轻烟。人事凄凉，回首便他年。莫忘使君歌笑处，垂柳下，矮槐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