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之地
六(二)
人随着年龄的增长,会越来越明白一个道理,跟谁恋爱不是紧要的,跟谁结婚才是紧要的。
恋爱中的美好,在婚姻中,多半都再也找不到了。
孩子生下后没有多久,方美就渐渐地发觉这其中的奥秘,在孩子成功戒奶,她重新回到学校完成学业后,她的感触就更深了。她已经有点不想再回去那个位于六楼的一室一厅里面去。
日子一天一天悄无声息地流走,原来那些相互喜欢的两人,终于都看见了对方的毛病。相同的,随着生活的不断展开,原本不被看好的,也在被慢慢地接受,是个人都会有他优秀的一面。方美看见了宋宇在成为丈夫和父亲后的扣门与无趣。方家父母则看到了宋宇的考顺与真诚。这个男人,再次制造了方家三口的矛盾。
毕业回来后的第一个星期,方美便与宋宇吵起架来,晚饭回的娘家吃,饭桌上讲述着对方让她不可忍受的地方时,“离婚”二字就冲口而出。那天说出“离婚”二字来,可以说是冲动,也可以说是早就渐生的心思。从生下孩子,坐完月子,两人之间,她就不再像恋爱时那对宋宇有期待,有欢喜了。她逐渐地看清这个男人的全貌,也慢慢地摸清楚自已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什么样的生活状态。那个时候,她都不知道自已的父母已经完全地接纳了宋宇。所以这话一出,得到的只能是父母的不理解不支持。
“这话也是随便说出来的,人家哪里对不起了你?吃完饭就赶紧打车回去,嫁出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哪有吵两句嘴就往娘家跑的?你这脾气也得改改……”
饭碗还没有放下,宋宇就抱着孩子上门接人来。这个男人是不可能让她因为生气而在娘家过夜的。两人的婚姻关系,因为方美父母的关系,硬生生地又撑了近两年的时间,才画上句号。
这场方美不太满意的婚姻,是她自已主动争取过来的,而另一方的宋宇一直以来都是在顺着她的牵引而行,除却中间因为她父母的关系暂时提出过分手。所以到她不想再继续下去的时候,她以为宋宇还是会像从前那样接受。
可是一切都变了,宋宇不再是最初那个任由她胡为的男人,他站在道德的高点上面质问她,当初结婚时说过的誓言是不是谎话。基于事实,她只能承认自已在说谎,尽管当时并没有说谎。
她之所以这样承认,是因为她以为宋宇只是想享受一下道德上的优胜心理,然后就会不得不放下自已。哪里想到,既便她开口承认自已是个不守信的人,他还是不愿意放弃那段婚姻。甚至还问她是不是外面有人了,提醒她,她不再是个小姑娘,而是个有孩子的女人。
她当然没有,她不过是不对再对他有感觉,也认清了真实的自已。
他便问那为什么要离婚?她就说自已不再对他充满激情,甚至开始有些讨厌和他在一起的生活。
宋宇真的是个很奇怪的男人,他在怀疑她的时候,什么样恶毒的想法都能往她的身上按,但怀疑一过,就又能像个仆人般对待她。给她做她爱吃的菜,给她打洗脚水,只要能帮她做的,他在下班后回到家里都会帮她一一做好。甚至孩子哭起来,还会吼孩子,不让小家伙吵到她。
当然,他更加擅长的是讨她父母的欢心,一到周未就他就会带着孩子去她娘家,帮着方母打扫卫生,做饭,买东西。这也是方美感到最无可奈何的事情,从她们结婚生下孩子后,原先反对她的母亲,完全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反而觉得像是捡到个宝似的,因为宋宇完全像对自已母亲一样对待她的母亲。
每个亲戚朋友都羡慕她母亲多了个孝顺的儿子。
如果她站在旁人的角度来看待他和自已的这场婚姻,她也会夸他是个好男人,工资上交,家务全包,孝顺父母。关键是对婚姻有责任,因为他的想法是,两口子从扯证那刻起,就只有死别,没有生离。
可是她不是旁观者,她是当局者,她只感受到不舒服,不理想。在这场婚姻之外的人,永远也不可能体会到,宋宇在与她吵架后不久对她说再生个孩子,最好还是生个儿子时,她那种难以言说的复杂心情。
她当时觉得自已真的是选错人,他根本就不了解自已,他想要享受的只是自已对他的爱。当她不再爱他的时候,他想的解决办法,不是让她感受到爱而回心转意,却是想用另一个生命来绑住她。
“你晓不晓得我还在生气?’她有点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忍无可忍地低声问。
“别气了,气多伤身。”他不以为然地回答说。她最怕的就是他这样说话,一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副都是你在找事,他在平息事的样子。
她不怕与他大吵大闹,吵闹的时候,至少可以一吐为快。相反的,他面带微笑地,慢条斯理的回答她的问话的时候,她所以的一切不满都只能无处可诉。
一个人是吵不起架来的,多吵到几次后,他已经深谙此道。他只要察觉到自已的话惹起她的不满后,就会马上闭紧嘴巴,对她所说的话不做一句多的回答。到最后,她实在忍无可忍,只好去救助外援,找到了任杰。她的诉求十分简单,只要离婚。孩子,存款都可以不要。
任杰觉得她这样的要求是很容易办到的,只要分居两年就完事了。可是她等不急,她想要快点结束,这场荒唐的,可笑的,让人忍无可忍的婚姻。
那就只有打官司。
“他酗酒吗?”任杰问道。
她摇了摇头,宋宇下班就迫不及待地往屋里赶的,别说喝酒了,就是正常加班都怕䞜不上家里的晚饭。
“打牌呢?”任杰继续问。她还是只能摇头,每个月的工资,他只会给自已留下中午的饭钱以及车费,剩下的就会交给她保管。
“帮忙带孩子吗?”最后任杰只好这样问。“不上班的时候,会带。”方美如实告知。在离婚之前,她是个完完全全的家庭主妇,也只有在他不上班的时候,才有时间做下自已喜欢的事情。
“那他有打骂过你吗?”任杰提出最严重的问题。
“吵架是有的,打骂就还没有发生。”方美仍旧诚实地回答。
“方女士,”任杰在听完她的回答后,不得不告诉她一个事实 ,“恕我直言,就你的回答来看,他完全是个合格的丈夫……”
任杰的话,她早已听够。无数的亲朋好友都当着她面夸奖过那个男人,她不需要再一个人来提醒自已。“我没有说他不合格,我只是说我想要离婚。”
任杰听了她的话后,真的很想要再次提醒下她,她的回答,没有一句像是想要离婚的意思。来她这里寻求帮助的女人,不是面目狰狞,就是满腹委屈。但无论哪一种面孔,从他们嘴里说出来的话,都只有一种目的,那就是控诉对方的不足与缺点,替自己赢得外人的同情和帮助。像方美这样的,他真还是头次碰到,“方女士,打官司的话,肯定是会牵扯很多的事。在你这里他一件不靠谱的事都没有干过,对你真的是很不利。”
“怎么不利,难道非得他不靠谱,我才能离婚?”方美很是不解,离婚跟对方靠不靠谱有什么关系。
“总得有个原因吧……”任杰好言相劝说。
“那就是感情不和。”方美答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