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没家教的孩子,父母是怎么教你的?”
刚刚还笑得阳光灿烂的摊主此刻脸色像是乌云中炸开的闪电,令人不由地胆颤,偷拿的一串提子也从手中掉落在地。
“去,找你父母,我倒要看看怎样的人能生出你这样的野种!”
“别……”我苦苦哀求着,但他无情地推搡着我,我的心在恐惧中狂跳。
他的怒火越烧越旺,面色越来越凶煞,使我不得不放弃瞒过家长的想法。但就当我真的想把他领到我家里见家长时,他手上的力道却一点不减,狠狠地将我推进了一条小巷子。
巷子不比大街,环境阴暗潮湿,垃圾桶酸臭腐朽的味道毫无保留地钻进鼻孔,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我脑子晕忽忽的,只能清醒认识到事态朝着可怕的方向发展。不等我言语,一条毛巾从他口袋中拿出,用力按在我嘴上,不过几次呼吸间,危险的甜香充斥鼻腔,我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当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昏暗的房间里,周围还坐着许多与我年纪相仿的孩子,穿着破烂的衣服。而我此刻也衣衫褴褛。
外面不时有人痛哭哀嚎的声音传来,撕扯着我的神经,我意识到自己被关在一个很危险的地方,吓得流出了眼泪,又不敢哭出声,只能紧紧捂住嘴,蜷缩在床的角落里,任凭泪水从指隙间跌落在衣服上。
见我这样,周围人都大声笑了出来,指着我大声议论着。
“哐当”!
铁门被一个中年人撞开,他将一个箩筐丢在地上,粗声粗气地说:“做多少东西,吃多少饭!”说罢头也不回地就走了,周围人一哄而上。
箩筐里是什么?没等我看清,就已经被一扫而空。
“有人要饿肚子喽。”旁边人对我做着鬼脸。
饿肚子……
可我现在就好饿……
我心里只有害怕,抱着双腿,将头埋在里边,瑟瑟发抖。
“没关系的。”有人摸着我的头,轻声细语地说。
我抬起头来,目光正对上她。她似乎要比我年长一些,温柔的眼神让人安心。
“饭会有的,只要能绣出一些绣包。”她手中的绣包也是寥寥无几,但还是分给了我一点。
我颤抖着双手,接过针线,无心再思考先前发生的事情,学着她的样子一点一点缝了起来。
时间一点点流逝,绣包没缝多少,手指却被针尖反复刺中,血流不止。
见此,她默默抓起我的手,含着我的伤口。
“千万不要让血沾上去,那样就算不合格了。”
好不容易绣好一个,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感觉总算松了口气,以为晚饭有着落了。
刚想低头感谢她的帮助,不曾想另一边为首的胖子几步蹿过来,一把夺走了我的绣包,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神情。
“这算是保护费了,记得每天都要按时上交哦。”
我的心沉了下去,委屈与愤怒交织,眼泪不由自主地滑落,不禁暗想,这种生活究竟要持续多久?
见状,她没有丝毫迟疑,直接从床上一跃而起,出乎所有人意料,一改温和的样子,扑在他身上,抓起他胳膊龇着牙就用力咬了下去。那胖子体格再大也架不住突然的袭击,忍不住哀嚎,手一松劲,绣包掉在地上。
“绣得真烂,本大爷才不稀罕。”他捂着流血的胳膊,恶狠狠地说。
然而这并没有为我换来什么,中年男人拿起箩筐回收绣包轮到我时,他眯起眼睛打量了几下,皱起眉头,将绣包用力摔在我脸上:“自己看看绣的什么玩意!”
结果连个馒头也没拿到,反吃了一巴掌。
“真是浪费!”中年人骂骂咧咧离开了。
我捂着肿了半边的脸瘫倒在地上,泪水止不住往下掉,事情起起伏伏,心情一路颠簸,现在跌落谷底。
灰心丧气时,她再次出现,把自己惟一的馒头掰成两半,并将其中一个分给了我。
我不知道这是哪,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让我到这来,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此刻的我像是被人丢入冰窖一般,阴森寒冷深入骨髓。若不是她的出现为我带来些许阳光,只怕是难挨多少时光。所以现在,我愈发不愿离开她身边,感受无比珍贵的温暖。
这里的生活像是无边地狱,每天都在水深火热中。尽管随着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被迫学会了各种各样的手工活,并能像模像样做起来,中年男人对我的打骂也少了许多,但我仍痛苦不已。
“只要没有身份,独自在外就像孤儿一样。”
终于能休息的日子里,她会拉着我跑到无人的角落,跟我讲她以前的事。
讲她如何被抓到这来,如何受尽欺辱和打骂,如何想逃出去又被抓回来惩罚。
“即便如此,也一定不要放弃逃出的希望,一定一定要逃离这里!”
她说的话苍白无力,并无依据,难免让人怀疑她自己会相信几分,但不可否认的是,也是在她的支持和鼓励下,我才能在这个阴森可怖的地方挺过无数个黑暗的日子。
世界风雨交加,我们只能相互依靠,彼此取暖。
然而即便是这样的日子也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她断断续续为我讲述了不时在孤儿院中四处徘徊的“白色幽灵”,而我很快也见识到了这些“白色幽灵”的厉害。
房门被推开的时候我还意识不到发生了什么,只是有一些穿着白大褂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脸上笑盈盈的,还拿出许多糖果分给我们这些孩子,大家久违地一起开心地笑起来。
只有我护在她身前,她颤抖、畏缩着不敢抬头,我心中无比紧张。
可能就是她拼命回避的样子,为首的人环顾一周时就注意到了她。微微转头,本来四散的“白色幽灵”都大步走向她。其中一个高个男子推开我,一把扯过她,粗暴地解开她的衣服。一群人伸出手,拿着不知道什么东西在她身上左察右看。
她失态尖叫起来。
直到其中一人冲旁人伸出大拇指,为首的人走了过去,为她整理好衣服,拍拍她的肩膀,拉起她的手就要带她走。她自然不愿意,挣扎着反抗。只是,再挣扎,也比不过大人力气。
他们不是好人,我挺身想拦下他们。原本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中年男人站了出来,全程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是一脚将我踹飞,随后打了个手势,孩子堆里那个胖子领着一堆小弟就对我痛下打手。第一次无比真切地感受到心如刀割,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带走。
“放开她!”我失声嚷道,虽然声音微弱,但仍倾尽全力。
我拼命挣扎,心中不断希望能再次见到她。然而,现实让我无比绝望。在苦涩与愤怒中,我闭上了眼睛,尽力将意识埋藏在黑暗的深处。
没有她的日子里,每一天都像是在无边的黑暗中漂流,感觉再没什么是值得的,无心干活,也没胃口吃饭,总是趴在她的床位上,期盼着她能回来。
时间越久,心越像是死掉一般,所以她回来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冲上去抱着她就哭了起来,任凭送她回来的人对我拳打脚踢也不放开。
她本来就纤细,现在感觉又瘦了好多。我抹了抹眼泪,问她:“一段日子不见,你怎么瘦了这么多啊。”却发现她一边的头发被剃了干净。
“你还好吧?”
我哭泣着,试图接近,却只得她无声的回应。
她呆呆地笑着,我用力抓着她的肩膀摇晃起来,想知道在她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却看清了剃光头发的一侧,有个巨大的刀疤。
她“哇”的一声哭出来,引来中年男人。他甩手给了一巴掌,将我重重扇在地上,众人哄笑一堂。我看着她半是哭半是笑的表情,心中阴云堆积。
半夜大家都睡着时,我过去轻轻摇着她,想让她醒来,跟我说说发生的事情。她却只是有微弱的呼吸,身体没有半点反应。
接下来几天我一直守在她身边,怕她渴,会一点一点为她灌水,怕她饿就偷偷在她枕边藏吃的,让她醒来时能有几口干粮。
可是,明明回来时还像个正常人一样活动,自从她晚上睡着后,就再没有醒来。
那群人收到了消息,她一直没有醒来,所以带走了她。我学乖了,只是默默看着,没有出声。也是此时,我才真正下定决心一定要离开这里。
她再不会回来了,我知道。
此后的日子里,我一直在低谷中徘徊。但即便已跌落这步境地,后面发生的事情仍给我当头重击。
在一次自由活动中,我认识了刚被抓到这里的小男生。他身材瘦小,总低着头,眼神中写满胆怯,不禁让我想起我刚来的时候,让我觉得我应该做些什么。于是,我试着与他结识,教他绣花,教他打螺丝,教他拼工件,渐渐熟络起来。
很难说我这样做的动机是什么,也许是因为我觉得,凭借我一个人想要逃出去还是太艰难了,如果有人能相互帮忙,有个照应,逃出去的机会能更多一些。也许是因为我是在她的帮助下成长起来的,现在有一份力量能保全自己,所以当看到有人饱经折磨愿意付出一些余力去帮助他人。
总之我说服了自己,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他越走越近。
直到,某天晚上,我悄悄把他拉到楼梯的死角,向他说明了我的计划。他频频点头,不时提出自己的意见。两人一人一句密切地交谈着,听着他说的,我愈发相信他会是可靠的伙伴,愈发坚信自己计划的可行性。
“就是他,一直密谋想要逃跑。”
我太天真了,我本不该信任任何人。
刚把计划全盘托出的第二天大早,他就领着一个人来到我所处的房间,众目睽睽之下,他指着我说:“就是他。”
他领着的那个人也不是别人,正是院长身边的秘书。院长时不时会召集所有人开会,讲一些冠冕堂皇的话。每次院长讲话他都站在一旁,或是整理资料递给院长,或是为院长端茶倒水。而他,也会负责我们这一块区域的管理。
他的眼神冰冷:“你承认吗?”
按理我应该否定,傻傻承认无疑是往枪口上撞。但此时的我被叛徒抑制不住的得意和秘书冰冷的眼神狠狠刺痛,我越想越委屈,越想越生气,恶狠狠盯着那个在此之前明明如此信任的人,想把他抽筋剥皮。愤怒淹没理智,我竟闷声“嗯”了一下。
听到我回应,那个秘书眼中的冰冷有些许消退,转而被一丝诧异取代,还有一种我看不明白的情绪。但终是没有再看向我,转向那个叛徒,对他说:“检举有功,中午有肉。”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去。
随着他前脚踏出房门,我拳头紧随其后重重砸在他脸上。他脸上的笑容还没有消失,明显是反应不及,没有做出抵抗动作,很快就晕乎乎倒在地上,连反抗也不会。在周围的哄笑声中,我一拳一拳砸在他脸上,直到没了力气,最后狠狠往他肚子上踹了一脚,一声不发坐回床上。
我的事情很快报给院长,院长自然是大发雷霆,很快召集全院人在操场开会。我被当众罚跪,遭到一群人的殴打。
院长声泪俱下,讲述着自己这么多年的不易。从创立孤儿院之初,到现在终有规模,一路走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只为了给孩子们一个温暖的家,让孩子们不会无家可归,无食果腹,无衣蔽体。
为此,他也遭了外界不少冷眼和嘲讽。
只是为了理想,他甚至放弃了原本可以殷实的生活,他觉得一切值得。
可是现在,有人不但不接受他的好心,一味想离开,全然不顾外边世界之险恶,实在是幼稚、荒谬的行为!
校长抹着眼泪,指着我痛斥道:“今天打你,是为了你好,让你记住,外边的世界不是现在的你该去的,你现在应该做的,就是做好自己的活,老老实实呆着。离开?总有那个时候!我希望看到的是当你离开时你真正有能力、有胆识在外边闯荡,而不是又冷又饿,连睡觉的地方也挣不到!”
痛苦的感觉如潮水般涌来,几乎让我窒息。不止是因为院长的斥责,还有“朋友”的背叛。
院长喳喳呜呜说了很久,久到我连用手护住脑袋的力气都失去了,只能艰难地呼吸。
终于,院长和所有人的注意力从我身上离开,大声宣布,即将有检查团来院考察,命令我们必须积极配合,表现好的孩子会得到奖励,而表现不好的则会受到严厉的惩罚。
“他们可是好人呐,如果没有他们,哪有今天的我,哪有今天的孤儿院,哪有大家还在这啊。”他声情并茂地说。
听到这一句,刚刚垂死的心又闪过一丝希望,或许这也不失为逃离这个噩梦的机会。
恍惚间我看到了她的笑容,想起自打她走后就再没有出现过。我发誓我一定要逃离这里,向别人揭穿这群衣冠禽兽的真面目。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格外小心,我把心灌注水泥,我要心完全封闭,只为了能撑到那天的到来。
为数不多的好消息是,托检查团的福,为了迎接他们的检查,自院长宣布他们即将到来之后,伙食改善了不少,每隔几天就有一顿肉吃。凭借着这些肉,我也长了不少精神,我想,就算没有检查团,再过些日子,仅凭跑也能跑到很远的地方。
不过稳妥起见,当检查团的大批大批走进来时,我还是决定向他们告发孤儿院的恶行。我没有多想,把一直以来的勇气聚集在一起,从队伍末直接冲上前去,抱着检查团为首人的腿,痛哭流涕地诉说着这里的恶行。
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也不是完全没有想到眼前的境况,但心里还是深深的失望。检查团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为首那人发出疑惑的声音:“老院长,你带的这个孩子怎么回事?”
我被院长单手拎了起来,他点头哈腰连声抱歉,把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
为首人摆出一副领导架子,拿出气势对院长指指点点,说了一堆,惟独对我刚才说的话只字不提。
我看向院长时,院长也看向我,他露出阴森的微笑。
我逃不掉,注定要被那个没有同情心的世界所吞噬,吗?
最终,我被交给了那群说着听不懂的话的白色幽灵手里。
而我,也终于明白她曾经去的,到底是什么地方。
白大褂的人脸上也有许多诧异,摆手应该是要拒绝,但最后还是将我送往未知的房间。
我在椅子上被捆了个结结实实,身上插满了各种贴片,一旁的仪器时不时发出“滴滴”的声音,穿着白大褂的人手里拿着本子不停写写画画。
一个高挑的女人一只手扯着我的眼皮一只手拿着手电晃来晃去,她向周围人点点头,将一个小盒子摆在我的面前。
没有过多解释,她从中取出一枚钢针,一番确认后,两个壮汉上前按住了我,就在下一秒,她竟就直接将钢针直直地从我小拇指的指尖插了进去。
我用力挣扎着想把手抽回来,却动弹不得。泪水喷涌而出,很快淹没了眼眶,头皮一阵发麻,叫喊声因为过于用力变得沙哑,痛感顺着拇指传递至全身,几乎就要昏死过去。
等钢针完全没入,女人才停了手。随着时间一秒一秒过去逐渐麻木,我也不再挣扎。只是低着脑袋垂着眼帘,想着不如这样死去。
手肘的压迫消失,壮汉走到女人身后。
女人向一旁的小个子言语了几句,小个子上前和我说:“听说你们经常被安排做手工,请你现在将这个绣包缝好。”
我呜呜着说不出几个清晰的字来,眼前阴影笼罩,尖锐的耳鸣声吵得我听不清周围人说话,我做不出任何回应。
稍等了一会儿,卡在腰上的钢圈缩紧,剧烈的电流导通,眼前的阴影多出一些闪光,拳头因为肌肉痉挛不由地弯曲,只有那根小拇指却因为插了钢针保持挺直,原本麻木的指头再度传来痛觉。
好在没有持续太久,电流平息下来。我呜咽着,颤抖着双手拿起绣包与针。
然而这样的实验并没有到此为止,壮汉再次走到我身后用力按着我,我有些难以置信,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女人再次拿着钢针走到我面前,随着闪烁着的森寒光芒向我刺来。
在我眼中钢针已不再是钢针,它分裂、扭曲,变化作一个个有锋利锯齿的电锯,耳鸣声也变为嗡嗡闷响的电机声音。黑色背景下几条白色的细长鬼影的时而静立,时而舞蹈,缠绕、交织。
然后在某一刻,挥舞着电锯直直地向我脑门劈来。
我躺在床上,像切西瓜一样被劈得四分五裂。他们的手伸出又收回,头骨一片一片被拿走。
这样,我的脑仁咕噜咕噜掉下来,神经摊开在床上。他们双手开始变得细长、坚硬,再一点点切下脑仁,盛在盘子里。他们“哇啦哇啦”大声笑起来,盘中物没入白色鬼影中。
捆着我的绳子被解开,我被什么用力推了一下,世界在上升,而我在坠落,不停坠落,最后趴在桌子上。鬼影消失,周围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沉沦许久,我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直到发现一个白色的光点,我下意识游了过去。白点越来越大,我被温柔的白光笼罩,她的笑容在面前浮现,握着我的手说“辛苦了”“请不要放弃”这样的话。眼泪不自觉从眼角流下,大声向她诉说着我的思念。
自她走后,再没什么可以支撑着我,一路磕磕绊绊跌落谷底。我知道活下去终能得到一切,但没有她我一个人真的走得好累,好痛苦。
“你到底去了哪,为什么我在哪里也找不到你?”我哭着说。
她淡淡地笑着,右手轻轻抚着我的脸颊。
我想向前跨出一步,紧紧抱着她,告诉她想和她一起离开,她却在我接触到的瞬间,与周围白光一起,消失地无影无踪。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纯白的小屋子里,四周安静得令人窒息。手指的疼痛不停向四肢蔓延,刺激着我脆弱的神经,仿佛在提醒我刚刚经历的恐怖。
很快我就从那片恐怖阴影中抽离出来,因为房间里不止我一个人,还有那个院长的秘书。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又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这些疑问在我脑海中盘旋,无法平息。
此时的他更是一反常态,关切地询问我的情况。尽管我心中充满疑惑,但无边的恐惧让我本能地往后退,拒绝他的靠近。
他叹了口气,似乎在思考如何表达接下来的话,最终还是开口:“晚上,我会把你从院墙那边送出去。”他的声音低沉而急切,“出去之后,不要相信任何一个本地人。你沿着北的方向,一直跑,一直跑,直到再也看不见人,再也看不见楼房。”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还没有完。当你再次看见楼房,再次看见人,也不要停,继续往北跑,一直跑,直到再看不见人,再看不见楼房。如此来来回回重复十次,当你最后看见有人和楼房的时候,去找警察……”
我心中充满疑惑,不明白他到底想要干什么。他的声音在我耳边回响,许久我才意识到他是在提醒我逃离的关键。然而,此时的我并不相信孤儿院的任何人,我仍觉得他是在计划更可怕的折磨。
见我反应如此,他加重了语气:“趁院长他们还没有你的消息,你一定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先休息吧,晚上我来接你。”
我恍惚了一下,他的话我都听进去了,对自由的渴望使我开始相信,而且此刻也没有更多的选择。接二连三的事情让我脑子昏昏涨涨,他走后周围静悄悄的,稍一放松,我又沉沉睡去。
再次睁开眼时,周围一片漆黑,连一丝光亮也看不见。门外传来莫名的回响,似乎有人悄悄走来走去。我反复琢磨着白天他说的话,心中不禁升起一丝不安:我是安全的吗?我能信任他吗?
天色已黑,大家应该都沉沉入睡,而我格外清醒。手指被一层层布包裹得紧紧的,虽然依旧疼痛,但弯曲起来没有那么费力,钢针应该是被取了出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晃到床前。他轻轻摇了摇我,递给我一个包裹,低声说道:“这个包裹很重要,出去到安全的地方之后,把包裹里的东西交给警察。”
我轻声应“是”,心中默默回想着他的话。于是,我开始按照他说的去做。还好,冰冷的现实没有浇灭我对自由的渴望,并且此刻正随着他将我高高举起而熊熊燃烧。
自由,就在眼前!
由于体力尚未完全恢复,我从围栏上摔了下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看了一眼不知道囚禁了我多久的地方,带着几个人的希望,踏上向北逃跑的路。
路是遥远的,时间是漫长的,害怕与人群接触的我白天只能藏身小巷子里,像老鼠一样翻找着一切能吃的、能喝的,晚上又躲着灯光往一个方向跑。
中间下过几场雨,没有安身之处的我只有躲在屋檐下,硬撑过无数个日夜。身体越来越沉重,昏倒了好几次,手指也感觉越来越麻木,缠着的布条被血污浸湿。
在无数次的绝望与迷茫中,我始终没有放弃追寻自由的希望,凭着一股信念一直撑着。
当我终于走到他口中安全的地方,并看到大街上巡逻的警察时,泪水夺眶而出。摇晃着走到他们面前,将包裹交给他们后,多日的疲惫一齐涌上来,我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我躺在一张舒适的大床上,身上换着干净的衣服,周围的医护人员关切地询问我的情况。我泪流满面,终于逃出了那个噩梦般的孤儿院。
不久后,电视上传来好消息,我看着院长和所有人被揭露真实的面目,全部锒铛入狱。虽然从此以后,我再也见不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