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微信公众号:开森心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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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前天晚上,我和12岁的儿子又爆发了一场异常激烈的冲突。
快考试了,他学习不主动、不积极、不努力,上英语课不愿意去,各种拧次,讲道理不听,我忍不住开训,然后是骂,最后升级到动手。
我甚至用双手卡住他的脖子,当然没使力,只是气极了想威胁他,但当我放手后,他用双手继续卡住自己的脖子,冲我喊:“你以为我想过这种生活吗?”“你以为我想被你生下来吗?生我的时候你怎么不先问问我,想不想被生下来?”
我气极想笑,辩解几句,又意识到被他带偏了。
尽管后来我平静下来,孩子也按计划上了课,做完了作业,但这场冲突的后遗症依然像前几次一样严重:当晚,我睡不着觉,凌晨时才勉强打了个盹;第二天,根本无心工作,脑子里一直出现孩子流泪的小脸和委屈的吼声。
晚上回到家,孩子正躺在大床上休息,我顺势躺到他身边,他一咕噜爬起来,收拾东西就要出屋子。我连忙坐起来,拉住他,诚恳地说:“妈妈昨天做得不对,妈妈给你道歉,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他一声不吭,我又说:“以后妈妈再这样,请你一定提醒妈妈。对不起,妈妈给你道歉。”
他低声说:“提醒你你还会那样的。”
无论如何,肯开口就有转机。
“妈妈出去了,你什么时候想原谅妈妈了,就过来抱抱妈妈,妈妈就知道你原谅我了。”
我一个人在小房间看书,大概一个小时左右,他走过来,默默地抱了我一下。
我比过年领到大红包感觉还幸福。
孩子的原谅比我想象中来得快。
孩子们的爱比大人更深沉、更有包容心。
—2—
从网上读到这样一个故事。
Greg的奶奶因为小时候饱受脾气暴躁、控制欲极强的父亲影响,对Greg的父亲也使用同样的教育方式,他们的对话,大都是激烈的对抗和争吵,充满火药味。
Greg的父亲一面痛恨自己的母亲,一面又深受其影响。他怕自己控制不住模仿、复制母亲,让自己的孩子也生活在痛苦的环境中,于是决定改变。
他把和母亲的每一次充满火药味的对话都录成录像带,每当控制不住脾气的时候就听一听,笨拙地摸索和孩子们温柔相处的方法。
经过父亲的努力,Greg的再生家庭,终于走出了父亲和奶奶原生家庭充满暴怒和控制的模式。
故事里的情形几乎和我的童年经历一模一样。
小学四年级之前,我基本上以每周至少挨打一次的频率野蛮生长着。
我现在能理解,这大概与母亲原生家庭的生活状态以及母亲的职业有关:外婆生了6个孩子,家里穷,生活压力大,导致她做事脾气急、性格暴躁;母亲是民办教师,农村小学师资匮乏,她一人身兼数职,管理100多个学生,加上从外婆那里受到的影响,动辄就火山爆发。
她常常用教杆抽打学生,大声叱骂、拧耳朵、用脚踢是常有的事。奇怪的是,因为她带的班成绩好,家长们都认为这是她严加管教的结果,竟纷纷表示:“老师,我家孩子不听话你就打,我不会找你事(麻烦),狠狠打,不打不成才。”
作为被她从一年级带到三年级的学生(她本来只带一年级,为管教我特别申请带到三年级),我被收拾的次数可想而知。
有时是因为我做错了事,有时是因为考试成绩退步,有时则是因为我是她的娃,她要杀鸡给猴看。她还在班里组织过针对我一个人的“批斗会”,让每个同学踊跃发言,对我各种挑毛病、告状。面对朝夕相处的同学们的“背叛”,我第一次意识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是多么脆弱,这使得我至今难以完全相信别人,严重缺乏安全感。
我经常在众目睽睽下被她撵得满校园跑。长大后回村,熟悉的老师还会开玩笑地说起这件事。
除了这些,她还总是在和同学家长聊天时,使劲夸对方孩子,贬低我,美其名曰“要鞭策你,不能让你骄傲”,即使那个娃成绩不如我,方方面面都不如我。我在一旁听着,越听越难过:原来自己在亲妈眼里简直是个废物。
童年的这些经历,像阴云一样时不时地出现在我头顶,也许这辈子都难以摆脱。
母亲们都以为,只要为孩子好,怎么做都是对的。
其实不是。这不过是打着“为你好”的幌子摧毁孩子的自尊心、自信心和安全感。
她们不知道,这样做会对孩子的一生产生多么可怕的影响,甚至会连累孩子的下一代。
—3—
荣伟玲说过,“如果童年幸福,我们更可能复制幸福;如果童年痛苦,我们更可能复制痛苦”。
成年后,看了一些心理学书籍才明白,我每一次对孩子发火、对家人发火,都是童年所受痛苦的复制,就像我经常冲孩子喊的“我妈就是这样教育我的,也把我教育成才了,我给你讲道理你听不进去,只好继续这样收拾你了”。
我忘了,孩子出生时,看着他安然酣睡的模样我曾承诺:我受过的罪,不会让你再受;我吃过的苦,不会让你再吃;我不要让你过我以前的生活。结果呢,还是走上了母亲教育我的老路。
武志红在《为何家会伤人》中写道,痛苦的童年为神经症‘播种’。
他说,问题的核心在于患者的一些创伤体验,只不过,这些创伤并不是源自此时此地的创伤事件,而是产生于幼年发生的一些创伤事件。
对于严重缺乏人格力量的小孩子来说,这些创伤是“不能承受之重,会成为一个‘脓包’,被压抑到潜意识中‘藏’起来。等当事人长大后,再一次遭遇和童年类似的创伤事件,‘藏’”在潜意识中的‘脓包’就会被触动,并最终表现出相对应的神经症”。
以前的我不懂什么“创伤”,什么“潜意识”,什么“神经症”,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发现自己做事有强迫倾向,起初以为是处女座的要求完美性在作祟,后来,又担心旁人把“神经症”当成“神经病”,不敢向人倾诉,一直压抑。但是,压抑得越多,越难释放;越压抑,越“神经”。
比如,我经常要把门锁检查好几遍才能安心睡觉;下班前,会打开抽屉把管理的印章数好几遍才放心。有时候,明明刚数过,临出门还要再确认一遍,按心理学的说法,这些都是“神经症”的表现,是幼年创伤的发作。
我心里慢慢明白:这一切皆源于童年生活的阴影。
—4—
今天,母亲打电话问我一件事,本来情绪正常的我,没说两三句就冲着电话喊起来。我控制不住自己,我也想和她好好说话,但是一听到她的声音,就勾起我不愉快的回忆:都是她当年错误的教育方式,使我成为一个这样易怒和神经的人。
母亲去年曾和姐姐说,她害怕我。她不明白我现在为什么这么暴躁、没有耐心。
我告诉姐姐,因为小时候,她就是这么对待我的。
小时候,父亲在城里上班,平时住单位宿舍,母亲带着姐姐在学校住,我7岁之前都生活在外婆家。她有空时十天半月来看一次,没空一二个月也见不到人。7岁上学时回到她身边,我们隔阂已深。
加上我在外婆身边长大,耳濡目染受外婆影响,性子也很倔,和她有某种程度的相似。我们像两只刺猬,不习惯亲近。
我们越大,需要花钱的地方越多,生活压力越大,她的脾气就越暴躁,任何一句话、一件事都可能让她失控。
有一次,她的脚受伤,我和姐姐主动承担买菜的任务,我们买回来的一小捆葱惹得她大怒。她一边跛着脚骂“笨得跟猪一样,买个菜都不会”,一边把葱从屋里扔到院子。
这些事,我到今天还记得清清楚楚。
姐姐说,你也太记仇了,都多少年的事了,再说,咱妈也是为你好,不教育你,就你那犟脾气,还不知道闯多少祸,吃多少亏呢!
是呀,棍棒底下出孝子、出贵子。我是上了大学,是父亲、母亲家族里我们那一辈学历最高的人,但是,谁能了解,今天的我多么痛恨那些“以前”。
母亲复制了外婆的性格,我又复制了母亲的性格,我现在这样对孩子,孩子会不会也复制下去?
所幸,通过学习,我认识了一群志同道合的老师和朋友,经过他们的指导和开解,我想,我也要像Greg的父亲一样开始改变。
即使笨拙,也要努力,让孩子以及孩子的孩子不再复制我的童年,不再用错误的方式学会爱和被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