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的话题(28)

都说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但我们开始谈论一个共同的话题:父亲。

她说她爸,我说我爸,她爸与我爸毫不相干,但都有一个共同点:已不在人间。

我爸今年年初生病住院时,我回老家看他,一起过了春节。见他好些了,我又回深圳上班。

她过来问候我,送我一包开心果,安慰我说:你爸起码还活着,我爸早没了,然后眼圈开始泛红,掩饰着走开。

没想到一周后,我爸也没了。

回家奔丧后再回深圳上班,我不想见她,害怕她问我什么,她也懂事,即便见了,也不多嘴问我。

这次我们平等了,都没了爸。我终日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写着心情文字,不想跟任何人谈我爸。

我读了《前世今生》这本书,开始相信有轮回,或者说我希望有轮回。然后,我想起她与我有着同样的痛苦,也应该给她同样的希望,于是,我把书借给了她。

终于,我们又开始谈论彼此的父亲。

“我从前根本不信这些,我爸走后,我开始相信了。”她说。

“为什么?”

“因为我感觉到他并没有走,我的很多想法他都知道。”

这倒真是神奇,我很想知道她怎么知道他知道,但是,还没顾上细问呢,她就有事走开了。

后来,她打开话匣子,开始给我讲她爸的故事,对我而言,她爸是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有着一段与我和我爸完全不相交的人生轨迹,但是,我认真听她讲。

她说她爸是心肌梗塞而死,之前很健康。我猜我爸也是,但谁知道是不是呢,我爸得了莫名其妙的病,死也死得莫名其妙。

她爸走时80岁,嗯,跟我爸年纪差不多,我爸83岁。据说他要过了这关,能活96,可惜!

她爸最爱她,因她是最小的老五;我爸也最爱我,因我是他唯一的孩子。唉,他和我妈当年咋不多生几个,弄得自己老年寂寞。

她说她至今记得小时候跟她爸一起玩耍的场景,我则记得我爸在床上用手为我做的“凳子”,那时我似乎还只是个幼童。

我们开始微笑,因为忆起这些曾经的美好。

死神会夺走我们的至爱,但夺不走我们对他们的记忆。一点一滴,都会记起。

人这一生,各有各的悲欢离合,幸而,我们的情感相通,可以彼此倾述,相互安慰。

死是每个人、每个家庭或迟或早都要面对的宿命,生死面前,一切都是小事,一切都可以不计较了。

突然想起冰心的话:“人类啊,相爱吧,我们都是长行的旅人,向着同一的归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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