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间茅屋,十里春风,窗里幽竹,此是何等雅趣,而安享之人不知也;懵懵懂懂,没没墨墨,绝不知乐在何处。惟劳苦贫病之人,忽得十日五日这暇,闭柴扉,扣竹径,对芳兰,酌苦茗。时有微风细雨,润泽于疏篱仄境之间,俗客不来,良朋辄至,亦适适然自惊为此日之难得也。凡吾画兰、画竹、画石,用以慰天下之劳人,非以供天下之安享人也。”——郑板桥《题靳秋田素画》
古人说:见文知人。这和“相由心生”是一个道理,一个人的性格、气质不光在人的表象,也在他(她)的字里、文章里。这篇小文《题靳秋田素画》,读来朗朗上口,仿佛身临其境,细细品来,却觉大有深意,文人相交的悠然雅趣间,也颇有范仲淹“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风范。
想象三五文人聚一雅室,焚一炉沉香细屑、研一盘徽州浓墨、琉璃镇纸下展一张莹白如雪的宣纸,细软羊毫轻轻落笔,或娟秀、或俊逸、或遒劲,一段文章、一篇诗词、一副山水跃然纸上,述说的却是一个人的风骨、一个人的故事。
听过这样一个故事。
清代书法家、文学家刘庸,人称宰相刘罗锅。相传一次因言语冲撞了乾隆皇帝,加之政敌三番几次挑拨,接连被贬,直落到苏州一九品城门官,度日艰难。时逢书画名家郑板桥居于此地,惺惺相惜便想求墨宝一幅,可家丁几次带着银子上门都被刘府拒之门外。如此,郑板桥便想出个点子,花钱在街上花钱找了个混混,叫他去偷刘庸家的芦花鸡。时下正值刘家小夫人产子,丢了鸡无法下奶,情急之下赶忙写了张寻鸡告示贴在门外。结果隔天告示被人揭走了,鸡却给偷偷送了回来。正当高兴,家人却来报说,又丢了只黑母鸡。刘庸略微一想,明白了这是有人借机要他的笔墨,于是又写了张寻鸡告示贴了出去。
午夜,刘庸蹲踞墙角,眼见一人揭去告示,便尾随此人至一雅致民宅,如此便心中有数。次日下午闲时,刘庸乔装成一老农,信步走到这家,听闻屋内莺莺细语,原来是这家先生正教自家千金习字。先生嫌女儿的字偏于柔美,少见风骨,示范着写了一点,女儿不依,正撒娇呢。听个差不多,刘庸叩门进屋,朝先生拱拱手,打个招呼。只见这先生仙风道骨、眉目有神,不禁心生亲近。可先生以为只是寻常村夫来讨水喝,便随口说“坐”,又向家丁道“茶”,便再不看他。刘庸走近前去说:“这‘难得糊涂’四个字,写的极妙,只是刚劲中透着几分脂粉气,敢问可是这位小姐所写啊?”先生一听,觉得此人有些见识,便对刘庸笑道:“请坐,上茶!”刘庸接着说:“依我看,只有‘得’字上这一点,是老先生所作吧。”先生大喜,忙道:“哎呀,请上座,上好茶!”刘庸哈哈大笑,对先生说:“郑家待客分三等啊。”大笔一挥写下一副对联:“坐、请坐、请上座,茶、上茶、上好茶。”原来眼前这位先生就是郑板桥。郑板桥细细打量刘庸一番,也成一联:“锅、背锅、背黑锅,人、正人、正直人。”随后向刘庸深深一鞠:“一代名相刘罗锅!相国,这厢有礼了!”从此,两人相交甚好,成就了清代文人的一段佳话。
叹!叹叹!叹刘庸之智,叹板桥之慧,叹刘庸之傲骨,叹板桥之爱才。感叹之余,也明白一道理,智者处于俗世之中,心中必有一处桃花源,才能得悠然之乐、品清雅之趣。至此,豁然开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