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某办公大楼内。

“秦卓，你还不走吗？”李媛一遍收拾桌上的东西一边问她。

“马上，我写完这篇采访稿就走，你先下班吧。”坐在旁边的秦卓随意摆了摆手。

李媛走进，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吧，那你早点下班，女孩子太晚回家不安全。”

“知道啦，哎呀，老妈妈快点回家做晚饭吧”

“嘿，你这人，哎呀，来不及了，明天见！”

“明天见。”

“噼噼啪啪”一阵键盘的敲打声过后，秦卓伸了伸懒腰，一瞥眼看见外面的月亮，很圆，旁边的云朵散成丝状，环绕在周围。

四处看了看，同事们都回家了，她是最晚的，于是双腿一蹬，转椅的轮子咕噜噜的转动，拿捏着方向，一下子到了窗户前。那微弱的月光照亮了一角，秦卓便这样坐着，时不时的抬起脚遮住地上那一丝光亮，嘴角微扬，这样幼稚的游戏玩的自己不亦乐乎。

与此同时，在大厦的另一侧，穿过人声鼎沸的街道，穿过施工的工地，穿过清冷的小巷，在一座老旧的公寓楼的六楼，在某一个房间的一角，有一只浅灰色的小熊公仔，

月色照进来，会发现它做工并不精致，缝接处的针脚密密麻麻，像一只扭动的蜈蚣。

也许是晃了眼，小熊的眼睛在月色的辉映下竟有了一色绿幽幽的光。

秦卓最近不敢晚回家了，因为她发现好像有人在尾随她，在上下班的途中，总感觉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她，还有那登登的声音，李媛听完后，建议她像电视剧里一样快步走进一个胡同，再探头看看是谁。听到这个建议，秦卓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并劝告她不要看太多乱七八糟的电视剧。

第二天，感觉秦卓还是试了这个建议，当她快步走进一个胡同，探头看外面，毫无一人，连只小猫小狗也没有。秦卓顿时感觉冷风嗖嗖的窜进她的胸口，周围的气压好像都低了好几个。

不过，那个“噔噔噔”的声音，好像是高跟鞋，难不成是个女的？难不成我碰上什么脏东西了......

秦卓紧了紧外套，晃了晃脑袋，双手握拳对自己说“富强、民主、文......”

又是一个加班夜。

凌晨一点的街道，霓虹灯火通明似白昼，周围两旁的楠树挂满了红色小灯笼，秦卓抬头看了看，心想新年马上就要来了。

揉了揉肩膀，一天的工作使她腰酸背痛，忽然间想起那个声音好像有一段日子没有感觉到了。

唉，明天还要和同事去采访那个女明星，听说她超级难搞，不过好像对于文化人还是挺有修养的。

正想着明天要不要戴副眼镜装一下文化人，以此博个好印象。忽然感觉肩上一沉，耳畔传来沉重的呼吸声，伴随着很浓的酒味。

完了，遇上醉鬼了！

这是秦卓脑海里的第一想法。

完了，没带鸣警器！

这是秦卓脑海里的第二想法。

秦卓不敢随便乱动，仔细听着后面的声响，见他似乎没有什么动静，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双手握拳，转身“呼”的一下轮过去，但是什么也碰到。

“哟，小丫头还挺有胆识。”

轮空了！

秦卓来不及反应，忽然感觉脖子上忽然一紧，那人的手臂正紧紧围着自己的脖颈，她下意识地用双手扒着他的手臂，但是毫无用处，他的力气不知比他大了多少倍。

她快窒息了！

在失去意识之前，秦卓迷糊间似乎看到了一只小熊公仔，眼里闪着绿幽幽的光。

睁开双眼的刹那，看到的是熟悉的天花板，秦卓慢慢起身，发现自己穿戴整齐，好像并没有什么不适，脖子上一点痛楚的感觉也没有。

奇怪，那时感觉都快窒息了，怎么会一点感觉也没有？走到镜子前一看，毫无意外，脖子上没有一丝被人勒过的痕迹。

“你醒了。”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秦卓猛然回过头，下意识地把双手抵在梳妆台上，做出一个防御的姿势。

那是一个非常漂亮的女人，坐在秦卓刚买的粉红色小沙发上，穿着及膝的驼色风衣，黑色的短靴，微卷的长发随意挽起，手里拿着一杯茶，还冒着热气，嫩绿的茶叶正在不停地打着旋儿。

“你......你是谁？为什么会在这里？是你救了我？

“小丫头问题还挺多。”

秦卓看着她慢慢放下杯子，起身走向自己。

然而她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惊得秦卓瞪大了眼睛。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那‘噔噔噔’的声音是谁传出来的吗？

“是你?!”

“嗯。”女人声音一沉，继续说道，“你身上有不属于人类的气味！

“你在说什么啊？”秦卓疑惑，难道？这人该不会是脑子有问题吧。

女人看了她一眼，嗤笑一声，“放心，我脑子好的很。”

秦卓震惊了！她怎么会......

“你......你到底是谁？”

女人没有立刻回答秦卓的问题，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秦卓被她看得心里直发毛，“你到底想干什么？”

“有些事，旁人说的再清楚，都不如自己切身体会来的更清晰。”

“什么意思”秦卓疑惑。

“你刚才晕过去之前可有看到什么?”女人突然变了话题。

秦卓有些郁闷，但是也不敢表现出来，毕竟对面站着的可能不是“人”。

“我好像在晕过去之前看到一样东西,看不太清。”秦卓揉了揉头,“好像是一个小小的公仔，但是我不确定。”

“那你家里有这个公仔吗？”

“当然没......”秦卓正想否认，但是依稀间脑海里闪过一个画面，柔和的阳光下，一个男人笑着看向她，摇了摇手里的公仔。

“我......我......”秦卓张了张嘴，茫然的看着她。

“出房间门往左转，有一间杂物房，最右边有一个储物柜，在最里面有一个公仔，看到它，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一下子，房间里变得很安静，散散的月光透进窗户，窗帘随风摆动。

遇见孙宁是一次朋友聚会，经历了高考的洗礼的一群人嚷嚷着要大肆庆祝一番。

刚走进KTV，她第一眼就看见了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灰色T恤，浅蓝色的牛仔裤，额前碎碎的刘海蓬松着，坐在沙发上，背微微弯曲，把玩着空酒杯，看着前面一群人嬉闹，低头浅笑着。

可能是注意到有人在看他，稍一抬头就看见了秦卓的目光，看着他那略微诧异的神色，秦卓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假装用手理了理头发。

正在唱歌的发小看见了她，向她招了招手，示意她随便坐。秦卓找了最角落的地方坐下，跟身边的朋友打招呼。

期间，时不时地看向孙宁所在的位置

他唱歌很好听，声音清冽，有点像Lassse Lindh。

秦卓低头静静听着他唱，一曲终了，掌声四起，还有人喊起了安可。

孙宁微微笑了笑，挥手示意不唱了，随即拿起桌上的一瓶饮料，在众目睽睽之下，走近她，然后递给她。

“你好，我叫孙宁。”他说话的声音比起唱歌时多了份沉稳。

众人起哄，“想不到啊想不到，有生之年我竟然还会看到孙宁向女孩子示好。”刚刚向秦卓打招呼的男生走到秦卓边上，“秦卓，你可真行，一来就把我们学校的校草学霸拿下了。”

“张墨，别乱说话。”秦卓低声说。

还好今天没有扎起头发，秦卓心想，现在脸一定红透了！

孙宁拿着饮料的手微微动了动，又凑近她一些，示意她接下。

秦卓抬头，看着他微扬的嘴角，看着他清澈的眼神，微微偏了偏头，伸手接过，众人又是一阵起哄。

后来他们在一起了。

那是她最开心的一个夏天，没有了学业的紧张，有的只是对未来的憧憬。

她与孙宁的大学紧紧隔了一条街，这就意味着他们随时可以见面。

开学前一天，孙宁约她老地方见面，所谓老地方就是一棵历史悠久的楠树，在树干上有一块牌，上面写了这棵楠树的年岁和基本介绍。当地的人们有个习俗，要是刚刚出生的小孩的属相与父亲或母亲相冲撞，就可以认一棵历史悠久的树作为“干妈”或是“干爹”以此来抵消这种相冲。

秦卓很喜欢这棵楠树，因为她在老家也认了一棵楠树作为“干爹”。她对孙宁说，每次逢年过节回家，都要去拜拜楠树，谢谢它保佑我长这么大。

孙宁听完后，笑着说：“嗯，是要谢谢它，要是你长残了，估计我就不会注意到你了。”

“好啊，原来你是个以貌取人的伪君子！”秦卓作势要打他。

“哎，伪君子这三个字分量太大门外可不敢当，到是以貌取人，我......”

“你什么？”秦卓双手环胸，恶狠狠地盯着他。

“我要是不以貌取人，怎么会注意到你呢？”不知什么时候，孙宁凑近秦卓，附在她耳畔低声说道，呼出的热气惹得秦卓小脸直发红，

“你......”秦卓后退一步，脸上的红晕还没退下，映着夕阳，美丽动人。

喧闹的街道，到处是店家的吆喝声，路人们的说话声。

孙宁看着秦卓那窘迫的模样，不由得一笑，从包拿出一样东西。

“送你的。”

“哇~~~是小熊。”秦卓接过一看。

“可是......它好丑啊。”秦卓微微撇了撇嘴，随即看向孙宁。

“你哪里买的？不会被骗了吧？走，理论去！”

“呃......不是买的。”孙宁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是买的？”

秦卓疑惑，随即突然间想到什么，睁大眼睛问道：

“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看着孙宁不自然的神色和脸上那一抹红晕，秦卓明白自己猜对了，抬眼看向孙宁，眼神里种说不清的情绪。

孙宁刚想说些什么就感觉嘴唇被一种温热的触感所包围，少女的气息充满了周围，她在吻他。

等他反应过来时，秦卓已经转过身，双手不停地摆弄着小熊，孙宁浅笑，慢慢走上前去环抱住她，用低低的声音说：“我们要一直在一起，好吗？”

“嗯。”

周围的楠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合奏一曲情歌。

秦卓回到宿舍，还一直把玩着小熊，偶然间看到拉链处好像有什么东西。慢慢拉开，是已经风干的楠树叶，满了小熊的肚子。

秦卓拿出一看，发现里面夹杂着一张用玻璃纸包装的标本，贴合着楠树叶的形状，很漂亮。

秦卓捧着脸“赫赫”地笑起来，室友们看向对方，一脸无奈。

那时已经是秋天了，他们在一起已经两年多了。小熊一直被她放在床头，有时孙宁很忙没时间见她时，她就会和它说说话，天南地北的乱说一通。

室友说，这世上估计也只有孙宁和这只小熊才会听你胡扯。

她嘿嘿地笑了笑，脸上、眼角都是暖暖的笑意。

那天，她同往常一样在街上等孙宁，可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他，打电话也不接，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乱。

直到她接到那个电话。

一阵杂音，然后有个人告诉她，孙宁死了。

一个响指把她拉回了现实。

秦卓晃了晃神，看着对面的人，又低头看向手里的浅灰色小熊。

“我想起来了。”

秦卓低声道，“我为什么会忘记他”

“因为它。”女人看着小熊说道。

秦卓抬头看向对面的人，满脸疑惑。

“自从孙宁去世后，你有没有遇到过奇怪的事？”

“奇怪的事？”

“就像这次一样，明明是危在旦夕的情况，可是却毫无缘由的化险为夷了。”

秦卓慢慢地抚摸着小熊，想了想，随即说道：“有。”

秦卓喜欢户外运动，攀岩、蹦极这些一般女孩子却步的活动秦卓都热爱。

那应该是孙宁去世一年后，那天朋友约她一起攀岩。

在途中，秦卓向上爬的时候，好像听到有什么声响，但是没太注意，以为是碎石滑落的声音，继续向上爬的时候，突然间身体失去支撑，不由自主的向下滑落，身旁的朋友想抓住她，但是无济于事。

等她在医院醒来后，才知道她使用的外挂由于安置人员错误操作，组装的时候锁穿了用来固定的橡胶圈，没穿扁带，这才导致了秦卓的意外。

秦卓听完后愣了一下，朋友又说：

“不过，秦卓，你的运气真够好的，从那么高的地方滑落，竟然只受了外伤，连医生都直呼不可思议！”

是挺不可思议的，秦卓心想。

“所以，是它一直在保护我吗？”秦卓看着手里的小熊，低声问。

“可以说是，孙宁制作它的过程中，嵌入了他对你的心意，使他有了一点灵性，再加上你时常对它说话，你们俩对对方的情意，让它慢慢成了灵，有了思想，不顾一切的保护你。”

“那它为什么不保护孙宁，让他......”秦卓噙着眼泪大声问道。

女人微微皱眉，“或许是它选择了你吧。”

话音刚落，就看见小熊发出浅绿色的光，微弱的一闪而过。

“它？......它怎么会这样？”秦卓惊呼。

“那是它的灵力用完了。”女人拿过小熊，

“每用一次灵力，它的颜色就会浅一分，现在的它，已经是一只普通的小熊公仔。”

秦卓怔怔地看着手里的小熊，忍不住放声大哭。

“为什么又要让我记起他？”

“因为现在的你，已经完全可以接受失去他这件事。”女人俯身说：“我想孙宁现在一定很放心你现在的生活，别让他失望！”

顶上的灯光骤灭，房间里灰暗一片，秦卓躺在床上，双眼合拢，环抱着小熊。

秦卓想起，枫树下，有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少年倚着树干，眼神看向一个方向，像是在等一个人的到来。

急救室里，孙宁站在旁边，看着自己被一群穿着白大褂的人急救，周围充斥着各种仪器的声音，回想起刚刚经历的车祸。

我是死了吗？

“你快要死了！”

不知何时，身边多了一个穿驼色衣服的女人。

“现在的你在抢救，但是没什么用，你的寿命已经到头了。”

“你是谁？黑白无常吗？”孙宁问道。

“你看我像吗？”女人很不屑，正了正脸色，随即说道，

“我是谁你不用管，你需要知道的是，我可以满足你一个愿望。”女人微微笑了一下，“你现在最担心的是秦卓吧？”

“你......怎么知道？”

“这你不用管，你只要答复我需不需要我的帮忙。”

孙宁看着生命线渐渐平稳，看着自己苍白的脸色，沉声道：

“好，你有什么条件？”

“ 呵，果然人类还是存在聪明人的。”女人走到窗户前，说道：

“我要那只小熊的灵力！”

“什么？”

“你送给秦卓的小熊，它有了灵性，再加上楠树的气供给，过不了多久，它就会成为灵。你是它的主人，只要经过你的允许，我随时可以取走它的灵性。”

“那......”孙宁还想再说什么，却被她打断了，“我知道你的想法，放心，我会等到秦卓已经足够有能力处理所有的事情，再取走它，在那之前，它会保护她。”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