镳叔不是我的亲戚,他是我大学同学。
开学第一天我们在宿舍相遇,我看到他提着桶,高低肩的朝我走来,我当时想问他手机卡哪里买,因为明显看得出他提早我一天到学校,床铺得整整齐齐的,衣服都洗了一趟。到了眼前我觉得他并没有很友善,于是我没有开口,彼此互相瞟了一眼,算是打招呼了。
我独自在学校附近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卖手机卡的地方,兜兜转转又回到宿舍,这时候他卧床发短信,我想了想还是开口问了,他手朝门口一指,含糊不清的说了什么,我假装听懂了,点头说好的。
宿舍环境与我到来之前想象的样子有着巨大的差距,拥挤的摆着四张上下铺的铁床,中间留着一条窄窄的过道,两人相遇侧身而过。傍晚大家都到齐了,我一一的看了其余五人,确认都是同路货色,心慢慢就安定下来,这才掏出一包烟来。
镳叔这称呼是怎么来的只记得个大概,一开始大家都叫他老镳,慢慢的大家觉得他成熟稳重的程度已经是我们的长辈级了,叫镳爷大家觉得自己卑微,叫镳叔刚刚好。
他在宿舍甚至整个班级来说都是一股清流,一丁点的不良嗜好都没有,一门心思想着怎么开源。
那时候电脑还是稀罕物,镳叔不知从哪里淘来一台二手笔记本,天天躲在他的上铺不下来,甚至还罩着床帘,曾一度怀疑是不是痔疮发作或是有其他的难言之隐。有天好奇探头一看,发现他已经营业了。
当时和我描述他的赚钱方法,没怎么明白,只知道是淘宝网上卖游戏点卡。每天晚上九十点钟我按惯例都会问他当天收成。镳叔嘴巴很严实,常常嘴角一歪或是咧嘴微笑,说道包子钱有了,吃包子去。我已经得到我想要的回复,至于镳叔赚了多少,属于个人隐私,知不知道显得并没有那么重要。
淘宝网那时刚兴起,回头看镳叔很明显已经站在了风口。但到了大二他说他要去当兵,万万没想到他胸膛的血这么热。
每个人的理想都值得被尊重,入伍前夕看出他的坚决,二手笔记本电脑循环播放张芸京的《偏爱》,爱就爱还偏爱,可见入伍当兵这事对他来说意义重大,恭喜了!
镳叔入伍后我也戒了宵夜这个坏毛病,觉得包子也没什么好吃的。转眼我们毕业了,但他没退伍,那时我们联系很少,听说部队里面不能带手机,并不是因为少了包子这个媒介我不主动联系他,那是多么薄情寡义的人才干得出来。
刚毕业那几年我还住在学校附近,镳叔退伍后也在那边租了房子。我那时工作不像工作,两人合计着干脆去摆地摊算了。进货的本钱就用了他的退伍费,出摊也是三天打鱼 两天晒网,没有一点收成。最后这事就像秋天的树叶,慢慢黄了。
不久,我也离开那里找了个稳定的工作,镳叔又当上了淘宝店主。至于摆摊进货的本钱我不记得自己掏还是没掏,按照我的记忆习惯,这事没忘甚至耿耿于怀,多半是没掏。所以这么多年来我总觉得我有欠镳叔钱,但欠多少谁也说不清,怎么给,给多少,十年了要不要算上通货膨胀的利息,这是个小困扰。
多年过去,他还是那个抱着滚烫笔记本电脑坐在床上的热血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