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在南靖县高联村。
山居茶农的生活清苦，数甲农田，一楹瓦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外公家的房子在田边，屋檐下有一处垒得精工的燕子窝，墙边的柴垛上落满灰白色的鸟粪。日头一落山，坐在屋前便能听到窸窸窣窣的虫鸣声，天色暗下来后置身其中，可享受周遭美妙的自然音。有农人经过向我招呼：吃饱未？我答：吃了吃了！看田啊？农人说：去做水。他打着手电渐渐走远，融入墨色的山野中。 入夜小霁，不见星辰，雨水顺着屋檐滴到木桶里，一声、两声……滴里搭拉。我靠在竹椅上陶醉得快睡着了，我家娘子过来揪着我的耳朵命令我去洗碗，她说：“就知道吃完了睡！你头一回到我外公家，还不快表现好一点！水池里的碗你全包了！”说着往天井边一指。那里有个水泥浆砌的水池，一个龙头不住流水，水是山泉水，是用镀锌管从山里引来的，冷冽清澈。我以前读舒白香的《游山日记》，里面亦是如此：“桥畔小泉净而冽，山僧以竹筒引之入厨，煮茶甚甘芳。”老家一个同学的家里也有与此异曲同工的饮水之法，他爸用机砖浆砌的过水涵将水库里的水引到厨房来。有一次，一条鲶鱼游进水缸里，他大妈晨起煮饭，舀水洗米时，水缸里拨刺一声把她吓出了心脏病。他爸怒而把鱼红烧了！我也蹭得一顿好伙食。
夜晚山村里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无聊的老人们听了会儿当地的戏剧便早早睡觉。几个大人围着八仙桌摇五面骰下注，骰子倒是独特，五面分别为：状元、元会、解元、天机、地理。我实在不兴趣，便躲到挑廊上吸烟，远远能听到山间伯劳的鸣叫，真像旱鸭的叫声！夜晚伴着敲在瓦顶的雨声入睡，下决心要睡到日上三竿。
白日，到后边的院子去。那里种了许多桑树和一些我不知名的花树，有荆桑、白桑，荆桑我们那里又叫糯米桑，白桑叫牛奶桑，因为叶子摘下梗上会逸出乳白色的汁。我尝过是苦的，苦不堪言。我小时候养蚕常常翻墙越篱偷采桑叶，实在偷不到了就摘自家种的莴苣叶代替。几年前，在泉州做网优路测的时候去过开元寺，大殿旁有一棵千年古桑。也是牛奶桑，当地的人说这古刹里的古桑叶子上从不落灰，还开过白色莲花，很是神奇！
外公的院子里还有一棵红花梨树，树干如碗口粗，枝繁叶茂，亭亭如盖。在屋里闲坐清叙，能听到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