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术师》本周复更的flag没立住,上来发个别的东西凑数……这是前两天写的,纯粹为试试笔力,看我能不能写武侠。本文也是某积年脑洞的一部分,真写起来的话应该排在第三或者第四章。等我活着把《秘术师》的坑填完了再来填这个……】
且说均台府怀仁县有个经营当铺的邢员外,从一间祖传的铺子起家,直做到怀仁大小当铺里十之七八都姓邢,端的是富甲一方。更难得的是邢员外为富不骄,素常与人为善、修桥铺路,冬舍棉衣夏舍粥,十里八乡找不出半个仇家,提到怀仁邢家尽是赞不绝口。善有善报,老员外膝下有三个儿子,也都是县里有名的人物。长子邢乾元二十八岁就中了举人,平日潜心治学,俨然有些一方名士的风范。三子邢震云年方十六,已经算得一手好帐,把接手的两间铺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是公认的邢家接班人。唯独次子邢坤舆出的不是什么好名。
邢坤舆的性格和他大哥截然相反,最怕念书,平时只爱耍枪弄棒、喝酒赌钱,跟泼皮无赖们厮混。都说三岁看老,他这苗头从小就有:上房揭瓦、上树掏鸟,让他在同一个地方坐上一柱香简直就跟抽筋扒骨一样。邢员外琢磨着老大考取功名有望,老二怎么说也别差太远,便狠下心哪怕用竹鞭抽着也得逼他往肚子里灌些墨水。邢坤舆虽不成器,可有一样好:孝顺。甭管心里有多大的不乐意,人家当着邢员外半句怨言也没有,都攒着跟先生发泄。
先生讲“闻其声不忍食其肉”,他说“许是之前吃过了,知道不好吃”。
讲“吾日三省吾身”,他阴恻恻地小声嘟囔说“来此坐了大半日也没见你一省”。
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他说“狗日新驴日旧”。
没到一年,先生倒被他气跑了三个,最后那个宁可把长袍送到邢家铺子里当了也要退还束修,说什么也不肯教了。邢员外哪有脸要人家的袍子?连忙上门赔罪,多给银钱恭送先生。
眼看书是念不成了,员外琢磨无论如何得给儿子找点事干,不然迟早惹出祸来。继承家业什么的他是不指望了,毕竟有老大呢,就算老大以后金榜题名出门做官,这不是小妾刚给他生了个老三么?他问老二以后想干点什么呀,邢坤舆一天到晚泡在说书的场子里听各种江湖掌故,就想行走江湖当大侠,当下回答说想学武。邢员外一听心说学武也成啊,好歹也是个营生,以后说不定弄个武举人甚至武状元,也算功名,就差人把县里教地堂刀的一位老师傅请到家里闭门授徒。谁曾想邢坤舆还瞧不上师傅,说要学就学剑,剑乃万兵之主,谁听说过名满天下的大侠耍刀的?
要学剑么,县里还真没有。员外吩咐下人四处寻访,终于在临县找到个王师傅,练了十几年的丧门剑。总管觉得这名儿不吉利,但没办法,要饭的不能嫌馊不是么?只好跟王师傅串通好,若是员外问起来只说剑法名叫“商门剑”,把剑招名字也改成“恭喜发财”、“利达三江”、“商行天下”云云,讨个口彩。
邢员外毕竟是外行,而且给儿子寻师心切,三言两语就糊弄过去了,没想到问题又出在邢坤舆身上。坤舆这次倒没怨言,而且高兴得紧,每天恨不得闻鸡起舞,两年下来非但把丧门剑法学齐了,而且青出于蓝,把师傅打了一顿。王师傅面子挂不住,只好主动请辞,说令公子天赋过人,老夫已无艺可传,另请高明吧。
邢员外和坤舆一听都乐了。员外乐的是这个败家儿子终究还有过人之处,连忙派人寻访名师,可之前说过了,左近就这么一个使剑的,再找不到其他合意的武师,这事儿就这么搁下了;坤舆乐的是哎呦喂原来我这么厉害啦?从此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去,给自己取了个名号叫“怀仁剑首”,意思是整个怀仁县使剑的就数他最高明,倒也不算吹牛。既出了师,坤舆就跑了出去,在家门口没有机会制造机会也要行侠仗义,没多久居然收服了本地一干泼皮,天天吃喝玩乐。邢府家大业大,不差这几个钱儿,邢员外唯独怕他学坏了,干脆向知县捐了笔钱,谋了个捕快的差事给他做做,聊胜于无么。没曾想,自从邢坤舆当了捕快,县城治安居然明显好转——大哥当了鹰爪子,小弟谁敢不给面子?再说跟着邢坤舆有吃有喝,坑蒙拐骗的需求也无形中减了一截。县衙里对他的交游颇有些微词,但邢员外的面子大过天,大家再有意见也顶多是腹诽一下而已。
这一日邢坤舆正跟几个狐朋狗友喝酒耍骰子,呼卢喝雉玩得高兴。突然捕快董超撞门进来,上气不接下气地说“不好了,翠玉楼出大事了,快来帮把手!”
邢坤舆吓了一跳,酒已醒了五分,忙问怎么个大事至于如此惊慌。董超抢过酒碗咕嘟咕嘟灌了一阵,长出一口气说:“海捕文书上那个闫林来到咱们县城,被堵在翠玉楼啦。可谁也打不过,还伤了好几个兄弟,正僵持不下,非得邢兄出马不可。”
邢坤舆听了这话浑身舒泰,这些年来大家在他背后说什么他不是不知道,这次终于被人高看一眼,还捧到半天高。他借着酒劲一跃而起,大手一挥道:“带上兄弟,咱瞧瞧去!”
董超听了纳闷:“兄弟们都在翠玉楼呢,独缺你一个呀。”
邢坤舆淡然道:“没说你。”紧接着回身吩咐屋里的泼皮们火速纠结人手,有多少来多少,都去翠玉楼助拳。
翠玉楼是县城最大的酒楼,距离他们所在的地下赌场不算近。他们这一路上不断有四面赶来的泼皮加入,走到县城大街上已有颇大的一队人马,而且个个獐头鼠目衣冠不整,旁人离老远见了都躲着走。打头的邢坤舆得意极了:等会儿先给那闫林来个下马威,不怕他不服。
岂料翠玉楼下边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大队伍根本进不去。外圈是来看热闹的男女老幼,里边则是严阵以待的公人,非但捕快全部到场,连县衙的皂隶都扛着水火棍来凑数了。邢坤舆好不容易分开人群挤进内圈,发现酒楼里空空如也。一旁有个皂隶指指头顶,小声说:“楼上呢。”邢坤舆心说至于吗,抓个人搞得跟围城似的。然而大家都这么谨慎,想必有原因,小心为上。他不由分说从那皂隶手里夺了水火棍,轻手轻脚上到二楼,董超在他身后提心吊胆地跟着。
二楼稍微有点人气:地板中央躺着个血糊糊的捕快,看样子好像是薛霸。捕快旁边有个死鱼眼、塌鼻梁、面带两道刀疤的男子正左手按着桌上的长剑、右手自斟自饮,那脸果然便是海捕文书上的闫林。更远处靠窗的位子上还有个青衣男子,也在桌上摆了把剑,闷头喝酒。桌椅杯盘散落满地,显然是事出突然,其他客人仓皇逃窜,就剩下这么几位。
邢坤舆虽然架没少打,这种血淋淋的架势可是头回看见,不禁有点发懵。眼见闫林放下杯抬了头,他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便硬着头皮开口道:“你可是那因私仇械斗格杀三人的闫林?”
闫林面不改色道:“你是哪个?”
邢坤舆学着江湖掌故里听来的样子上前抱拳施礼道:“在下怀仁县捕快邢坤舆。”说完觉得自己在气势上似乎比闫林矮了岂止一头,便又补充道:“人称怀仁剑首是也。”
“怀仁什么东西?”闫林一口酒喷了出来,“你来此作甚?”
邢坤舆面上有些难堪,强作正色道:“救人拿贼。”
闫林仰天大笑道:“拿贼可免。救人么,你让下面的公人让出一条路,待我离开,你但救无妨。”
“你也是江湖中人,今日本应江湖事江湖决。”邢坤舆照着说书的桥段说道,“但在下毕竟是公门中人,理应公私分明。此事难以答允。”
闫林从怀中摸出一枚黑乎乎的铁牌道:“你也知道江湖事?爷爷现已拜入论剑庭门下,你敢动我半根寒毛?”
邢坤舆只觉得论剑庭这名字耳熟,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个什么玩意儿,当场正色朗声道:“论剑庭乃是武林至尊剑帝萧鹤轩大侠所创之天下第一大派,自是玄门正宗,岂有藏污纳垢之理?你那黑乎乎的一块谁知是令牌还是秤砣?”
此言既出,闫林和那青衣客同时一声嗤笑。邢坤舆心头一沉:敢情这俩是一伙的。闫林抬手用剑鞘指着邢坤舆眉间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手底下见真章吧。你胜得我便罢,若是败了,我看楼下这班公人恐怕也要逃之夭夭。”
“如此最好,莫要牵扯无辜。只是江湖比武重在公平,你我厮斗,你那位朋友不好插手。”邢坤舆指着远处的青衣客道。死于闫林之手的那几位都是练家子,眼下所有捕快均拿他无可奈何,可见其武功相当不错。能和真正的江湖高手对决,他是既兴奋又紧张,手心已出了一层汗。
“什么朋友?”闫林一愣,回头看看青衣客道:“我不认识他,不知——”
没等他说完,邢坤舆已抄起水火棍兜头打来。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他日常与人斗殴,这点道理还是懂的。难得闫林分神,机不可失。闫林反应也够快,听得脑后风声不对立即转头,同时长剑已经出壳,从下至上迎着水火棍劈来。
邢坤舆未等招数使老,连忙左手微松、右手回撤,一根水火棍忽地缩到身后,随即化砸为扫,横着抡向闫林高举的右臂,如若打实了难免筋断骨折。那闫林岂是易与之辈,片刻之间再度变招,上迎的长剑向右一摆变为侧削,把水火棍削为两段。
眼见对方反应之快、招数之奇、宝剑之利,邢坤舆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丢了半截水火棍,从腰间掏出铁尺,比量了一下自觉较长剑短得太多,没什么鸟用,索性一并扔了。“等等!”他示意闫林停手,“小爷是惯使剑的,眼下兵器不在身边,让你占了便宜。董超,你去府上取我的分光剑来!”再回头一看哪还有董超的影子?许是刚动手的时候就跑了。
“不必,用我的。”床边的青衣客突然道,说着一扬手,桌上的长剑平平向邢坤舆飞来。
邢坤舆一手接剑,拔出来一瞧端的是寒光闪闪。他也不懂好坏,反正看着能用,便拱手对那青衣客道:“谢啦,事后原物奉还!”
这一来一去倒把闫林弄懵了:“原来这位是你朋友?江湖比武重在公平,这位朋友不好插手。”
邢坤舆闻言大松了一口气——敢情那位不是谁的人,就是一看热闹的,那就好办多了。心里想着,嘴里可不能这么说。他连忙上前一步对青衣客道:“兄台住手,不可出暗器!”
趁闫林猛回头的当口,邢坤舆俯身捡了个盘子向他脸上砸去,同时就地滚翻,一招“入土为安”,剑锋贴着地扫向闫林脚踝,原打算趁他回头挡盘子的机会削他双脚。闫林听见风声并没格挡,只是从容地偏头躲过,同时原地跃起,一剑劈向邢坤舆脑门。转瞬之间攻守互换,邢坤舆只好抬剑格挡,当地一响,只震得邢坤舆虎口发麻,闫林却已借力弹开,甫一落地立即闪电似的射出,剑锋直取邢坤舆咽喉。
邢坤舆强忍着手麻使了一招“如丧考妣”追击,谁知对方来得比他更快,而且膂力胜他甚多,不敢硬接,只好在两剑相接之际突然变招为“封门绝户”,借着守势学闫林刚才的样子把自己向后弹开,不过动作笨拙许多,落地时摔了个屁墩儿。没等他站起,闫林已经又一剑攻到,闪无可闪。他急中生智,把“孝子贤孙”反着使将出来。这招本是自上至下如磕头般的攻招,眼下被他倒地挺腰向上撩了出去,堪堪架开闫林的水平一刺,并顺势在闫林当胸补了一脚将他踢开。兵刃相接时他似乎听到远处的青衣客“咦”了一声。然而他也没占到便宜,右颊上被划了一道血口子。趁闫林看着胸口的鞋印发愣时他连忙起身,自知对方武功高过他甚多,此战凶多吉少。
“小子有两下子啊。”闫林冷笑道,没等邢坤舆回话便再次攻到。
青衣客突然发话道:“挖坟掘墓。”邢坤舆闻声愣了一下,几乎被剑锋贯胸,趔趄了几步才勉强躲过,左臂上却被剑锋扫中。他在心里把刚才的一幕飞快过了一遍,发现挖坟掘墓这招确实好使,趁闫林前刺的机会跳在空中全力下扎,就算不中也有机会在他面门上再补一脚。
“观棋不语真君子!”闫林对青衣客喊道,同时一跃而起继续攻来。
青衣客也不搭理闫林,顾自说道:“大抬棺接回身哭丧棒。”
邢坤舆来不及细想,立即照着青衣客的指点将剑平举在肩头,如抬棺抬轿似的大踏步向着闫林冲出去。这招大抬棺本是借全身重量冲刺的招数,速度不慢,竟赶在闫林下坠之前从他脚下跑过。哭丧棒则是以剑代棒的招式,邢坤舆双手持剑猛回身,把剑抡圆了从后向前画了个半圆劈下,只听半空中闫林啊的一声,那剑尖点地时竟然带血。邢坤舆万万没想到自己按着青衣客的指示看都没看使出来的两招竟然奏效,一时惊得忘了收剑。一件物事吧嗒落在脚边才让他醒过神来——那是一块脚后跟。
闫林右脚吃痛,已知中招,只是尚不知伤势如何。那楞头小子的武功稀松平常,看来神秘的青衣客才是必须解决的狠角色。他右手点地再次弹起,使出浑身本事,点点剑花雨点似的向青衣客袭来。青衣客缓缓起身,右臂竟冲破剑网搭上他的手背。闫林没见他如何用力,自己的手臂却像被磁石吸住,挣脱不得。青衣客身形扭转,借着闫林前冲之力甩出,竟让他冲破窗棂跌了出去。楼下看热闹的人群反应也不慢,哗啦让出一大片空地,让闫林在当中摔了个狗啃屎。
邢坤舆已追到窗口,趴在破损的窗棂上往下看。青衣客提醒道:“跳下去继续打呀。”
“他都摔成那样了,我跳下去不得摔死啊?”邢坤舆头也不回地道,紧接着对楼下喊:“兄弟们打呀!”
闫林刚挣扎着站起来就被众泼皮扬土的扬土、踢裆的踢裆。以他的身手本来不难脱困,奈何右脚站不稳,转眼就被打倒在地,被捕快们按住上了枷。另有一拨人冲上楼把薛霸抬走了。
这时邢坤舆才彻底放了心,对青衣客深鞠躬作揖,双手奉上宝剑道:“在下邢坤舆,多谢大侠相救之恩!”这时他才看清青衣客的容貌:约四十岁上下,皮肤微黑,似乎久经风霜的样子。眉间几道皱眉纹,常带几分愁容。那身青衣也不知道洗了几水,本来可能是蓝的。
青衣客接过剑淡然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丧门剑是不入流的剑法,你又习武未成、全无内力。原以为你一招就要被毙于剑下,不想你变招既快,又会正反变通,是可造之材,死于这等贼人之手未免可惜。”
“可造之材”说到了邢坤舆心坎上,王师傅便说他天资过人、只欠名师,由此看来未必全是恭维。他心思活络,当即跪倒在地叩拜道:“恳请大侠收我为徒!”
青衣客一愣:“我不收徒的。”
邢坤舆难得遇见高人,岂肯轻易放过,立即 学着掌故里的样子跪拜道:“师傅若不答应,弟子便长跪不起!”
“那你就跪着吧。”青衣客甩下一句话,转头便走。
听着青衣客咚咚咚下楼去了,邢坤舆一跃而起,三步并作两步追了下去,刚巧围观的人群已经散了,他还能看见青衣客远去的背影。邢坤舆四下看看,一把抓过旁边一个叫赵六的泼皮吩咐道:“看见那人了吗?青衣服那个。多叫几个人给我跟紧,一路上做记号。”没等赵六回话他就转头奔着邢府撒腿狂奔。三弟邢震云刚打大门出来,差点被他撞个跟头。“二哥,你这着急忙慌的干什么去呀?”邢坤舆也不答应,一口气闷头冲到后院自己屋里随便抓了几件衣服,带上剩下的十几两积蓄,打个包袱用他那把分光剑挑了就走。到了大门口觉得不妥,又折回去找账房先生讨了五十两银子,这才返回翠玉楼门口。
翠玉楼的杂工正忙着收拾打烂的场子,看来今天是没希望开张了。他四下找了一圈,果然在附近墙上看到一个炭笔画的箭头指向东边,便全力以赴往东追。一路上经过七八个箭头,出了东门,终于开始看见人了。泼皮赵四正在路边等着呢,看见邢坤舆气喘吁吁奔过来连忙喊道:“快跑哇!前头有李三跟着呐!”
邢坤舆跑得肺都快炸了,前头果然是李三,再往后是刘五、牛大和王二麻子,再追一阵终于看见青衣客的身影了,正沿着官道慢慢走呢。他扯着嗓子用尽最后一口气喊道:“大侠等等!”
青衣客闻声还真停下脚步,等邢坤舆终于赶到他身边时冷冷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邢坤舆扶着膝盖弯腰喘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来俩字:“拜师!”
“说过了我不收徒弟。”
“梅花孤行客赵半山……”邢坤舆一边喘着一边艰难地说道。
“什么?”
“拜白头剑慕容城为师……”
“你说什么呢?”青衣客满脸不解。
“就是不眠不休追了他三百里,至诚通天方遂所愿啊!”邢坤舆终于缓过气来。
“……你听谁说的?”
“说书的周先生讲的掌故!”
“走火入魔了吧,你醒醒。”青衣客摇摇头,转身继续赶路。
邢坤舆不肯放弃,就这么挑着包袱闷声在后边跟着。此时他们刚出怀仁县不远,偶尔官道上有熟人的车马路过,到他们身边不免停下来问问:“这不是邢家二少爷吗?你这干嘛呢?”邢坤舆便堆起笑脸答道:“刚拜了师傅,学武去!”邢家名气大,与附近几个县的乡绅们来往密切,每走一段就要来这么一回。久而久之青衣客先不耐烦了:“别这样,我没说收你。”
“不怕!”邢坤舆笑呵呵地答道:“想当年大侠段飞就是逢谁跟谁说自己是单经国的弟子,久而久之生米煮成熟饭。”
“这又是听谁说的?”
“周先生啊!”
就这么走了几天,穿过两三个县之后终于碰不上邢坤舆的熟人了,可他又换了个法子,每到一处打尖住店抢着付账,也不跟青衣客坐同一桌、睡同一间,就是豪迈地用手一指,告诉小二说“那位爷的账算我头上”。吃人的嘴短,青衣客怎么说也有点过意不去,告诉邢坤舆说别这样,没意义。邢坤舆嘿嘿一乐:“想当年大侠沈子诚——”
“我倒是挺想见见这个周先生。”青衣客哭笑不得。
坚持到第十天,青衣客还没有松口的迹象。这日吃饭时正赶上邻桌吵架,几条壮汉说着说着就掀桌准备动拳头,飞起来的酒碗落在青衣客身边,溅了他一鞋。邢坤舆拍案而起,仓啷啷宝剑出鞘,指着一干人等喝到:“腌臜泼才,敢弄脏我师傅的鞋,看我要你们狗命!”
汉子们看看若无其事的青衣客,再看看怒发冲冠的邢坤舆,心想这人莫不是个疯子?顶可怕就是武疯子,打起架来不要命,这位还拿把剑,少惹为妙,当即就散了。
青衣客叹道:“你为难他们是何苦?这又是什么掌故吗?”
“当然。”邢坤舆道,“想当年剑精谢天和因为嵩山弟子对赵清淑女侠出言不逊,一人杀上嵩山,将嵩山派从掌门到弟子全部败于剑下,最终抱得美人归——”
“周先生连这都知道?”青衣客的语气竟有几分惊异。
“不,这是我在酒楼听来往的江湖豪客说的。”
青衣客皱眉思索了一会儿,怅然道:“罢了,我就收你为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