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
寺坞里,都是劳动着的村民。寺坞不是白鹤村一家的,而是这方圆十几里的村落共同的,就像是众星拱月一般的。
这多的人,这多的田,遍布在这个山谷里。人虽然多,但不是各个都认识,这让周成感觉到一丝轻松也感觉到一丝诧异。周大爷不然,周大爷依然在前面马不停蹄,他嚷嚷地让周成速度快点的次数少了,也早就夺过周成肩上的锄头。这年轻人可真不像是个年轻人!
当周成感觉到自己完全陷入这个世外桃源的是在他坐在田垄上看着爷爷劳动的时候,他不知道爷爷在用锄头干什么,又不播种,也还没到收获的时候。他刚开始还说要下地陪爷爷一起干,可周大爷见他手忙脚乱是在帮倒忙,便呵斥他不要干了,去一旁歇着。
周成将锄头横在田垄下,靠在上面,学着在他脑子里的农民休息时候的动作,两只脚翘起来,还得一边摇晃着。他是把自己放松了,他变相的沉迷了。他虽然心情渐好,但人格堕落了。他难道不应该借此机会好好的学习耕种的本领吗?他刚才的状态确实是一个农民的孩子,但他却不是一个真正的农民。
这是当代农民孩子的普遍现状了吧,他们是农民的孩子,但是你已经分辨不出他们和城市里的孩子的区别了,即便他们还留有农村户口。只不过在周成这些人的记忆里,小时候还在田地里、溪流中翻滚过,钓过青蛙抓过鱼,喂过鸡鸭喂过猪,有的还放过牛羊。但他们是真真却却地不会耕地了,不懂得如何在这土地上正确地流下汗水并且收获粮食。更不用说比周成还小一代的孩子了,他们甚至都分不清什么是稻子、什么是麦子。
可你不能全怪这些孩子。可让人不禁产生疑问,这往后,还有人种地吗?你在这美丽的寺坞里看不到一个年轻的身影,除了那个正在田垄里哼唱的周成。
“爷爷,我去转转。”周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土,对着爷爷喊道。他在这儿靠着,有种莫名的空虚。他觉得他自己在这儿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忙是有负罪感的,所以还不如站起来走走。他从小到大还没有往寺坞的里面去过。
周大爷先是一惊,再应了一声,只说让周成别走太远。寺坞目光所及之处,只有这一条道,还是黄泥的,这条五米宽的路黄泥了不知道多少年,起码从周成有记忆开始就是这样的。数不清的田垄,真当是数不清的田垄嫁接在这条黄泥路上。与黄泥路平行,贴着,有一条小溪,也许是人工的,不知道从哪儿流过来的,溪水很干净,这小溪倒是水泥加固了的。小溪也被割了许多口子,口子上堆上石头和黄泥,缠上塑料布,就像一个个坝口,让溪水能够流到田里去。现在是不用灌溉的季节,所以溪水还是直直的,到了明年上半年,又得上演蓄水放水浇水的大工程了。
山是环状的、绿绿的,是一个包一个包的,也许翻过这个包就到了一个村。周成沿着路也沿着溪流向里走,这幅光景看起来好像在不断重复一般,山、田、水、天、人,山、田、水、天,人。你从发达的大城市回来之后就会明白山里的好处了,起码,天很蓝很透,光能直接照到人的心里,让人从里到外都暖暖的。
周成感到有一些热了,太阳是很温暖,但着实有些炽热过了头。闷热是让人烦躁的,他开始流汗,汗水让他这件本来就有些旧了的蓝衬衫看上去更风尘仆仆了些。他是个发育健全的男子,但从可见的身体部位来看,他实在瘦了些。这件有些湿了的衬衫现在贴在他的胸口和后背心上,所以并没有飘荡起来。
就在他想折返回去的时候,他看见一个屋子,还是一个凉亭?那建筑直接盖在黄泥路上,就像是一方石头压在了这路上,黄黄的又有些发黑。他迫不及待地想坐在上面歇息,腿脚开始奔跑起来。他一进去就坐在了边上放着的长凳上,还没等他抬头,就有人叫他的名字了!
“阿成!”
“王大娘!”周成明显比王大娘显得更为吃惊,“您怎么在这儿。”
“我倒还想问你呢,你怎么在这里。呦,热坏了吧,快喝口水。”王大娘直接拿出瓶子给周成,周成立马狂饮起来,王大娘还一边说着慢点,一边用蒲扇给周成扇风。
“啊!”周成一口气喝了很多,用手一擦嘴边的水珠,说到:“我和爷爷来的,我没来过这里,我进来看看。”
“哦,是这样。”王大娘听完并没有很诧异,就像这件事她早就知道了一样。
“大娘,您呢,您从哪儿来?”
“嘿。我这不从八庙村来吗,去看看我侄女。”
“是小珍阿姨?”周成听王大娘这么说,脑子里立马就蹦出这个名字来了。
“对对对。你还记着呢?”王大娘见周成还记着这么清楚,显得异常高兴。
周成傻笑着挠了挠头发,脑海里迅速浮现王小珍的模样。那是一个非常水灵的女子,虽然比周成大一辈,可就大了五六岁而已,是王大娘最小的侄女。周成还记得,小时候和村里的男孩子们在河里玩耍的时候,王小珍就在岸边洗衣服,用棒槌敲打着衣服,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几个男孩子都怕王小珍,即便王小珍是长得那么漂亮,可她打衣服的声音是这么响,所以男孩子们怕捉弄了她之后那棒槌会打在自己身上。周成不怕,周成经常坐在王小珍的边上,和她说话。周成那时候还暗暗决心要娶了王小珍,可后来王小珍就嫁人了,办酒席那天周成也去了,他看见王小珍牵着一男的手,他暗自不爽,他觉得那男人一点都配不上王小珍,连酒席也没怎么吃,拿了一把喜糖就走了。后来,也就没有后来了。
周成傻笑着,大概是在笑小时候的自己,说起来,王小珍还扮演了自己爱情启蒙的老师呢!
“小珍阿姨,她还好吗?”周成感觉自己的问话有些别扭。
“好,好着呢。”
“是吗,那挺好的。”周成又挠了挠头。
周成看着地上的裂痕,这建筑方方正正,将这条路盖了起来,留出两个口子,从地上的车辙印来看,这是不影响开车的。两边放着长凳,估计是个供来往行人休息的地方吧。“大娘,这里是干嘛的?”
“哪儿?”大娘也神游了。
“就这里啊,这房子。”周成用手指着说。
“哦。这里啊,这里么,是以前就有的吧,在这里歇歇脚,喝口水。”大娘也环顾着这里,她好像从未这样看过这里,以前也只顾着歇息了,哪里会关心这儿是从哪儿来的。“哝。这里还是分地方的嘞。”大娘指着墙角说,“估计这前面是白鹤和下面几个村的,上面是八庙、横山殿、王家村、李家村的吧。”
农民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极其在乎自己的土地,有了这个,也就少了一分争议吧。周成站起来,绕着这里,他看到上面还有篮子挂在上面,墙壁是木头的,下面粘了水泥,看样子是被加固过了。有些还写着字,周成想来是对这里提了兴趣,也有些为了避免和王大娘唠嗑产生尴尬的因素。
王大娘见周成如此认真,心里在想:这娃在看什么呢,这木墙土脸的有什么好看的。可她心里不免产生了其他的问题,心里在纠结着要不要询问周成。
“阿成,你坐过来。”王大娘开口了。
“啊?大娘,你说吧,我听着呢。”周成认真地辨析着墙角石碑上面的字:同治六年。他这次是真的感兴趣了!
“哎呀,你坐过来。”
周成看了一眼王大娘,王大娘正用蒲扇向他招手,他先是顿了顿,立马坐了过去。
“阿成,我问你啊。”王大娘挪了挪屁股,贴着周成身边,用蒲扇给他扇风。
“嗯?”周成夺过王大娘的扇子,给王大娘扇起风来,“大娘你说、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