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刘梅家出来是一个下坡,小跑着差不多两分钟就能到外面的大街上,李四河拉上了卫衣的兜帽,匆匆地离开了案发现场。
到了街边,走进一家小卖店,买了一罐平时不舍得买的昂贵果汁,交完了钱便马上拧开了瓶盖一饮而尽,看得小卖店老板直皱眉。李四河抹了抹嘴,回头看了看他想搭乘的公交车还没来便问道:老板有果酱面包么?
老板抻着脖子看了看,回到:“没有了,火腿肠面包还剩两个”
李四河看了看手里的钱,想了想,还是掏了出来,他早就听同学说过这家店的自制面包很好吃,但是有些贵,但今天过后,可能钱也没什么意义了。
李四河咬了一口面包,咸香的味道充盈满口,他突然觉得这个面包带给他的震撼要远远大于黑哥的死。
突然,远处三辆警车排成一列纵队呼啸而过,李四河悄无声息的背过身。这些警车急急地拐了个弯,向坡上的驶去。李四河把剩下的面包用塑料袋裹住,上了后面紧跟着而来的一辆公交车,就这样跟着车上的乘客消失在了犯罪现场。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害怕,会恐惧。可谁曾想,他一点不适的感觉也没有,没有激动,没有愤怒,没有愧疚,没有怕。细细体会,可能唯一有的一点感觉是淡淡地惆怅,因为他知道自己永远也回不到以前的生活了。
他一只胳膊抓着栏杆,另一只手掏出面包继续吃着,谁也想不到,他是刚刚杀死了一个人的凶手。吃着吃着,两行清泪流了下来,他吸着鼻子,不顾周围人的眼光继续大口地啃着,他有些想杨峥,想那个曾跟他说过很多心里话的女孩子。她会不会也能吃到这样的面包,能不能考上一个好大学呢?他想着,泪更多了,但脑子却更清明了,他很高兴,高兴十八年来,第一次清楚地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倒数第二站,李四河收拾好心情下了车,这个地方他很久没来了,如今重新回来,谁能活着谁必须去死,他心里跟明镜一样。
绕过两条街,看到了那颗柳树向右转,再走了差不多500米左右,李四河停下了,看着面前高耸的烟囱和进进出出的卡车,李四河没来由的有些烦躁。想着自己的父亲曾经就跟这些人一样,像蚂蚁一样进进出出忙忙碌碌,他就很想把蚂蚁掘开看看里面的构造。
门卫的那个大爷换了,但依然跟上一任一样,敞着胸口闭着眼,在那里听着戏。李四河很淡然,没有躲闪也没有招摇,只是平平淡淡地走进去了,工人们都在忙,没人分神去看他,即使是看到了也没有仔细想这个文弱的学生是谁,也许是某个工人的孩子也说不定。
李四河就这样一路来到了办公楼的五层,走到董事长室门前,并没有犹豫,也没有敲门,就这么直接扭开把手走了进去。
姚远这些年把自己的小厂子一步步做到上市和他自身的才干分不开,从曾经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到现在虽不说富甲一方但衣食无忧的企业家,他着实是有些派头的。就这样自己办公室的门没响就直接被打开却还是头一次。
姚远一开始有点恼怒,继而看清了李四河又有些尴尬,接着又转回了恼怒。
李四河看着他的面色转换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可怜
“你怎么来了?”姚远有些惊愕
“我怎么就不能来”李四河双手插兜
“谁让你进来了”
“谁也没说我不能进来”他又说道
姚远有些尴尬, 他很讨厌自己刚刚被一个毛头小子惊了一下的样子,他挥了挥手,说道:“赶紧滚,我没时间跟你玩文字游戏,再不走我叫保安带你走”
李四河阴阴地笑了笑,反问道:“我偏偏就要和你玩个文字游戏,你爱玩也得玩,不爱玩也得玩。”
姚远这回彻底恼了,大声喝道:“让你滚就赶紧给老子滚,哪那么多废话”说着便拿起电话就准备打给保卫科,他很想质问一下这群拿钱不干活的懒蛋,是怎么让李四河就这么大摇大摆进来的。但他还没拨出去号码,就听李四河轻轻地说:
“姚远,你再说一个滚字,你就会从你身后的窗户跳出去!”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但是充满了不屑与憎恶,就好像阎王在耳语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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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KFC里,孙伟涛看着眼前的零零散散的5个人,顿时觉得大事不妙,他问王齐:“你都传达到了么?”
王齐点了点头,说:“我都挨个告诉了,有不爱来的人我又不能把他绑架来”
孙伟涛摇摇头,叹了口气,他隐隐地觉得李四河还会动手,如果不能让大家像一个整体一样行动,很有可能还会着了李四河的道。
他和王齐到的最早,他掏钱,给大家买了很多的炸鸡汉堡和薯条,但是这些东西已经完全凉透了,没有一个人目睹了刚刚发生的事情还能吃得下去。
“那个,我们一会要干什么呀?”一个矮小乖巧但的女生提问,她叫做张婧,是那种一直力争做一个透明人的学生,有些唯唯诺诺,但又有自己的一番天地,她死都想不到会被卷入这个事件里面。
孙伟涛觉得再等下去其他人也不回来了,便清了清嗓子,说道:“我叫大家来是一起商量一个对策,如果李四河回过头来找我们,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的妈呀,李,李四河应该没这个胆子再回来了吧?”一个名叫张金超的微胖的男生擦了擦额头的汗,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句。:“他毕竟杀了人啊。”
“嘘!”杜幼安和王齐同时冲张金超做了一个禁言的手势,这么大声的讨论这种事情,即使是坐在人生嘈杂的KFC角落里,依然容易引起大麻烦。
“你没听到他说,他会回来找我们的么?”杜幼安依然是那么冷静,冷静的和她的外表产生着强烈的反差,不断吸引着王齐的目光。
六个人中一直没有开口的刘天翔嗤笑了一声,这个男生富有磁力的声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我说杜幼安,你算是所有人中最安全的好么?当时只有你替他出头了,即使他回来了,也是来报恩的好么?”
杜幼安斜着瞥了他一眼刚想说些什么,孙伟涛打断了大家:
“我想找大家来商量的是”他咽了口吐沫,小声说道:“他到底是怎么把人杀死的。”
王齐也观察到,从一开始到现在,所有人都在极力地回避这个问题,这就好像半夜见鬼吓个半死,大病初愈后的闭口不提。所有人亲眼看到了违反这个世界规则的事情后,不提及反而是对这个事件最有效率的消化。
看到所有人都沉默了,孙伟涛悠悠地说,“大家也都观察到了,那个黑哥说了那三个字,就自杀了……”
张婧明显的哆嗦了一下。
孙伟涛照顾她一般地停顿了两秒钟,继续道:“我想让大家一起讨论讨论,如果这是一种高深的诅咒,那么我们现在是否也被着这个诅咒?
换句话说,我们如果现在说了那三个字,我们会不会死。”
张金超突然瞪大了眼睛道:“我靠!我靠靠靠,如果我们真的中了这个诅咒,岂不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说那三个字了?”
刘天翔人长得很帅,他总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洒脱的性格来配合这张不羁的面庞。他和平时一样,故作镇定地回应“嗨!这有啥?大不了就是这辈子再也不说这三个字不就完了么!大惊小怪”
王齐看了看他说:“不,一辈子太长了,你才多大,这辈子总会有个节点,你不注意的说了这三个字,然后……”他没说下去,但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孙伟涛看着刘天翔难看的面色接过王齐的话头补充道:“即使这三个字比较偏门,但如果李四河回来找到我们,重新定义一个自杀字呢?”
这是孙伟涛第一次提出自杀字这个概念,王齐觉得真的很贴切。
“如果他定义,你说一个“我”字便会自杀呢?”孙伟涛把自己内心最坏的猜测说了出来。
大家这一次沉默了很久很久,杜幼安打破了僵局。
“我们可以从反面去思考,为什么这一次李四河会定义土……会定义这三个字来杀人呢?”她差一点脱口而出的口误吓得大家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抚平情绪后刘天翔回答道:“你忘了,黑哥拿这三个字骂了他。”
杜幼安摇摇头,继续道:“不,你们仔细回忆一下,之前他一直在隐忍,直到被骂这三个字之后,他才突然暴起的。”
张婧点了点头,“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是,不过为什么呀?”
张金超连忙摇了摇头,摆手道:“你别看我啊,我也不知道啊?”
孙伟涛也是摇了摇头。
王齐看见大家都不知道,也跟着摇了摇头。他觉得有些事,不提却是最好的。
谁知道,突然刘天翔目光炯炯地盯着王齐,说道:“不是吧王齐,你和他同一个初中都不知道吗?我听说你们曾经还是一个班的吧?”
王齐哆嗦了一下,他没想到刘天翔知道的这么清楚,不过转念一想,也难怪,这家伙是学生会的副会长,
帮助各个班级的老师整理档案,有的是机会去看所有人的履历资料。
大家闻言齐刷刷地看向王齐,尤其是孙伟涛。王齐看向他的眼神,那是一种被好朋友骗了的无言。
王齐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我的确知道为什么,但你们要做好准备。”他顿了顿
“这……是一个悲伤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