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节:最怀念的时光(续)
初中:
开学第一天班会上见到了班主任,是一名中等身高三十多岁的女性。烫着大波浪的深褐色的头发被精致地盘在脑后,皮肤偏白,脸上浓淡适中的妆容下隐约可以看到因操劳而留下的痘印。略显通透的黑色眼镜框上点缀着零星的红色斑纹,眼镜腿的固定点在眼镜框的下方,乍一看像是戴反了。即使是这副极具个性的眼镜也无法缓和眼神里所散发出的凌厉的视线。单论长相还算得上漂亮,但相比外表不怒自威的气场显然更直击人心。上身着一件灰白相间的针织衫,修身的版型显得身材偏瘦,搭配了一条带有亮片的黑色运动裤,虽较宽松但也不难看出腿部较为健壮,这种上下半身反差极大的身材令我母亲也印象深刻。
例行介绍完大致情况,她补充了一条班规:“我们班的同学如果出去惹事,我肯定是会向着另一方。但如果有人走进我们班级的这个门来欺负我们班的同学,在座的所有人必须全给我上,女生有什么递什么,男生拿起什么抡什么。”说完班里掌声雷动。这条不合常理但霸气侧漏的班规对我当时弱小的心灵产生了极大的震撼。
事实很快也迎来了对它的检验。有一天一名初中同学和我的一名小学同学打起来了,最初的事发地应该是在走廊里,不过这名同学且战且退,“嘭”的一声用后背把班级门撞开,随后后退的脚被凸起的讲台绊倒,平躺在了讲台上,但这丝毫不影响他挥舞黝黑的小拳拳。正在擦黑板的和我初中小学均同班的一名男生顺手拿起讲桌上的粉笔盒就朝他半年前的同学——现在的“入侵者”抡了过去,里面的粉笔瞬间像天女散花一样朝各个方向飞走。我当时在和很多同学聚在一起聊天,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看清双方的来头,刚还在闲聊的男生已经火速奔向战场了。还有几名男生因为在靠里面的位子上,要绕过面前很多张椅子才能出去,索性直接跳上课桌,像马踏飞燕一样踩着前排同学的课桌跳了过去,他的女同桌则一脸惶恐。刹那间粉笔、书、黑板擦、拖把等杂物漫天飞舞,一种植物的名字此起彼伏地回荡在班级上空。
那名小学同学住的地方和我家顺路,上小学的时候偶尔会一起回家,但关系算不上好,现在见面可能连招呼都不会打,但总归是认识,但抡粉笔盒的那个同学和他也认识啊,怎么就大义灭亲了呢。在我还在纠结要不要挺身而出的时候,这场战役已经结束了。其实我的那个小学同学论身材和力量都是有优势的,肾上腺素飙升的时候自然不会深思熟虑,这也是那名初中同学厉害的地方,将对手引到班级来的那一刻胜败就已经定格了。
因为怕声音太大,战斗过程中有人贴心地把班级门锁上了。战斗结束后要把战败方放出去,但那个门锁忽然失灵了,所以画面就变成了战败方气鼓鼓地站在门前,看着面前刚刚给了他两脚的人弯着腰在研究怎么开门。战胜方——几分钟前还在为荣誉而战的热血少年们化身家政开始打扫卫生。扫地的、摆桌子的、拿新粉笔的、捡书的,顺便给扔了人家的书还踩了人家课桌的女生道歉,画面和谐得有那么一丝尴尬。
下午班主任看自习课,快下课的时候她忽然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中午班级打架,没上的男生举个手”。我和其他几名比较腼腆的男生慢慢地举起了手,“这次就先这样,如果下次还有类似事件我可要对你们采取点措施了啊,下课吧”。我当时其实不太理解这个做法,打架不是不好的事情么。但在叛逆期的最巅峰,因为追逐“社会气”的荣耀而校园霸凌盛行的年纪,三年下来只有我们班的同学没有被校内的其他小混混欺负过。即使班内冲突不断,但因为天天低头不见抬头见,加上班主任在必要时候的调解,很快也都一笑泯恩仇了。
校园霸凌是青春期风暴的阴暗面,也是成长的必经之路。父母们都想要保护自己的孩子,处理的普遍思维是由大人们介入,这其中的度就很难掌握,甚至可能会适得其反,老师也一样。既然这群同龄人彼此相处的时间更多,莫不如让他们彼此互相照顾,凝聚力说不定会是问题的另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