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叫乐轻尘,端王独子,王爷战功赫赫,给了他富贵的生活。端王管教甚严,他虽是闲散世子,但也没荒废学习,吃喝玩乐、诗词歌赋自是精通,但是武术棍棒、战场布兵倒也算拿的出手。倜傥少年,喜欢他的女子从南街排到北街,他却只痴心慕笙一人。
她叫慕笙,端王养女,生父是王爷最忠心的前锋,不幸战亡,她的生母郁郁寡欢也病逝了。那时候的慕笙不过两岁,王爷想着让乐轻尘能有个伴,把她接到王府,收为义女。乐轻尘出生的时候,王妃受了不少苦头,王爷王妃伉俪情深,王爷不愿让王妃再受一次苦,就一直也没有给乐轻尘添个弟弟妹妹。王府中对于这个可人小女孩的到来很是高兴,尊她为大小姐。端王让年长她五岁的乐轻尘负责她的教导,她是野蛮大小姐,跟着乐轻尘,吃喝玩乐、摸鱼打鸟的本事学了不少,琴棋书画、拳脚功夫尚且过得去。窈窕淑女,喜欢她的男子从东街排到西街,她却只痴心乐轻尘一人。
除夕夜。
风云变色,宫阙巨变。大皇子不满轩武帝立二皇子为储君,联和青州、靖州、宣州三地将士发起宫变,除夕夜大军直指皇都,二皇子率领禁卫军抵抗,端王率领齐州、荷州两地将士增援,却终是没能阻挡大皇子的反叛军。大皇子弑父夺位,登基为元尊帝,端王之军保护二皇子杀出重围。元尊帝下令追捕二皇子余党,端王满门杀的杀、抓的抓,血流成河。乐轻尘侥幸脱逃,率领十名死士去救慕笙,归来时,只余全身被血浸透的乐轻尘、一名死士,还有经历了酷刑折磨昏迷在乐轻尘怀里的慕笙。
神农峰。
乐轻尘带着重伤的慕笙找医仙门下的秦沐言医治,慕笙的性命无碍。
慕笙安静的躺在床上,白色的绷带缠满了她纤瘦的身子,脸色苍白。乐轻尘站在床前,看着慕笙,拳头紧紧握着。找到慕笙时,她已受尽了酷刑折磨,身上的白衣被血染红了,如果不是乐轻尘及时赶到,那群禽兽还想对慕笙做龌蹉的事情。
秦沐言:“你可想好了?真的要让她忘记这十六年的记忆?”
乐轻尘:“端王府血流成河、牢狱酷刑,还有那群禽兽……这些残酷的记忆折磨我一人即可,她没有必要也带着这些记忆活着。”
秦沐言:“你怎知她承受不起,如果以后她想起来这些,你就不怕她恨你安排她的人生?服了这个药,她会连你也忘了,你又承受的起吗?”
乐轻尘:“她要恨我我也认了,我不敢冒险,也不愿她承受这些。至于我,无所谓了,只要她好好的就够了。”
秦沐言:“轻尘,你的感情如此深沉,可对不起这个名字。”
轻待凡尘,端王当初给他改这个名字,本是希望他这一生活得轻松快乐些,不要被凡尘的感情牵绊。
乐轻尘:“国恨家仇,我的这一生,早就坠入地狱了。”
秦沐言:“你身上的伤也处理一下吧。”
乐轻尘:“我要走了,没有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不能留下在你这疗伤的痕迹。”
秦沐言轻叹一声,知道自己劝不动乐轻尘。
秦沐言:“慕笙醒来后我要怎么跟她说?”
乐轻尘:“就让她跟着你学医吧,她曾经想过,如果我们不是世子和郡主,也许会是一对江湖侠士,我仗剑天涯,她悬壶济世,我们一路寄情山水,一路救助穷苦百姓。我曾聘请过医师教她医理,虽远不及你,但底子还算有的。历代君王都敬重神农峰医仙一门,她在你这最安全。至于名字,就叫原君安,男孩子一点,跟她的侠义之情相配。”
原君安,这哪里是为了跟侠义之情相配,这明明是乐轻尘深沉的感情,愿君安康。乐轻尘拿剑往外走去,把今生仅剩的牵挂留在了这里。
七个月后。
乐轻尘带着端王的旧部,奇兵突袭,夺回了齐州、荷州两地的控制权,拥二皇子为玄承帝,公然对抗元尊帝。
拾七:“公子,更深夜重,早点歇息,保重身体。”
乐轻尘:“明天是乞巧节了吧,今年有没有人陪她放河灯呢?”
拾七:“公子?”
乐轻尘:“去年她许的愿怕是实现不了了。”
拾七:“谁?”
乐轻尘:“没事,你退下吧。”
回到营房的乐轻尘用手指蘸着茶水在桌上写了一行字,然后脱下外衣休息了。月光照进来,桌上那行字依稀可见,愿君心愿得偿,风一吹,字散了、干了,无影无痕。
【前尘】河边。乐轻尘二十岁,慕笙十五岁。
乞巧节,如往常一般,慕笙拉着乐轻尘往街上跑,凑热闹。
慕笙:“轻尘,我们去放河灯吧。”
虽然比慕笙年长了五岁,但慕笙从来没有叫过他哥哥,总是直呼其名。端王是沙场男儿,不在意这些礼数,也一直随他们去。所以长到这么大,乐轻尘也没有听慕笙喊过他一声哥哥。不过,乐轻尘很喜欢慕笙喊他的名字。
乐轻尘:“许了什么愿?”
慕笙:“不告诉你,不许偷看。”
慕笙写得认真,乐轻尘口里答应着,却悄悄走到慕笙身后偷看她写了什么。那张纸上字迹工整,写着,希望跟乐轻尘一生相守、携手白首。
【今朝】
十一月,京中。
卫兵:“报!宣州失守,我军退至靖州,伤亡惨重。”
元尊帝:“岂有此理,张谦都干什么了?之前连失齐州、荷州,如今连宣州也守不住了?!”
卫兵:“张谦将军已于昨夜被影骑斩首。”
元尊帝:“张谦也战死了?传令下去,加强京中、青州、靖州的守卫,不能再失去城池了。增加赋税,扩展兵力,随时准备夺回失去的三城。”
卫兵领命。
元尊帝:“到底是谁,查出来了吗?老二那只影骑,到底是什么来头?”
卫兵:“据说影骑的首领是一年轻公子,人称‘影魔’,手持利刃‘幽冥’,精于计谋、手段狠辣。影骑善于隐匿身型,剑招凌厉。军中流传着几句话,说‘奇兵影骑,嗜血幽冥,幻影魔君,百步夺营’。目前为止,见过他们的都已经死了,所以还没有更准确的情报。”
元尊帝:“没有情报,朕养你们是干嘛用的,滚!”
神农峰。
按照乐轻尘的要求,秦沐言给慕笙服了忘却记忆的药物,等她醒来后,在这个世上就再也没有慕笙这个人了,只有一个叫原君安的医仙弟子。出乎秦沐言的意料,原君安在医术方面颇有天赋,短短的时间已学有小成。
秦沐言:“安安,别发呆,我给你的医书都看完了吗?”
原君安:“师傅,我真的是因为下山采药摔伤所以躺了几个月,还失忆了?”
秦沐言:“我说的话你不相信?”
原君安:“不是,就是总觉得心里空空的,好像忘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
秦沐言:“我辛苦养育你、教导你,你都把我给忘了,这还不是重要的事情吗?”
原君安:“哎哟,不是这种感觉。算了,跟你说不清,我还是看书吧。”
原君安找不到答案,只好暂时抛诸脑后。秦沐言看着她,想到了那个伤痕累累的负剑少年。原君安忘了的是这个世上最爱她的人,那个在她心中占据重要位置的人,她的心里当然会空。
次年五月,靖州失守。
第三年二月,青州失守。
元尊帝大势已去,面对玄承帝的大军,自负的元尊帝自刎于皇帝宝座前。直到死前,他才知道那支把他逼上死路的影骑是什么来头,那个被称为“影魔“的又是谁。
至此,离上一次宫变已两年又一个月,玄承帝正式继承大统,济国重新统一。元尊帝性情暴虐,本就不是帝王的合适人选,在位期间民生凋敝。玄承帝为人仁义,公平正道,继位后,广纳贤才、大赦天下,普天同庆。
乐轻尘护主有功,承袭了端王的爵位,终于,乐轻尘回到了他的家。
玄承帝继位当天,乐轻尘回到端王府,跪在老王爷的牌位前告诉他这个消息,走出祠堂时却一头栽倒在地,发起了高烧。前来看诊的御医用了很多药都没能把乐轻尘的烧退下去。御医说,乐轻尘征战两年,大伤小伤不断,一直没有好好的料理,如今大事已定,精神松懈了,藏在身体里的病痛就一下子发了出来,来势汹汹。
乐轻尘高烧第三天,端王府来了一名姓原的年轻女医师,旁边还有一位用大兜帽挡住脸庞的男子。这名姓原的女医师,是原君安,而那名随行男子,自然就是秦沐言了。在他们的照料下,乐轻尘的烧开始有消退的迹象。
原君安:“师傅,我以前是不是来过端王府啊?这里的一切我好像都很熟悉。”
秦沐言没有回答她。
原君安:“应该是没来过的,你不是说我一直在山上学医吗?”
秦沐言还是没有说话。
原君安:“我觉得王爷好好看啊!虽然我是第一次看到他,但我觉得心里好像有种奇怪的感觉。”
秦沐言:“久别重逢?”
原君安:“对!好奇怪,我明明没有见过他,他的名字我也觉得好熟悉。你说,我是不是对他一见钟情了。”
秦沐言:“他现在那个鬼样子你也觉得好看?”
原君安:“是啊,你已经貌若潘安了,可我觉得他比你还要好看。”
秦沐言:“我现在是应该高兴还是不高兴呢?”
原君安:“师傅,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
秦沐言:“安安,下山前我跟你说了,在外面可以不用叫我师傅。你虽然随我学医,但并没有正式拜入医仙门下,你叫我名字就好。”
原君安:“那怎么行,太没礼数了。”
秦沐言:“你没大没小的事情还干的少吗?也不差这一件了。”
又过了一日,乐轻尘的烧终于全部退了。
秦沐言:“你醒了?”
秦沐言把乐轻尘扶坐起来,给他喂了水。
乐轻尘:“沐言?你怎么来了?”
秦沐言:“我再不来,你现在看见的该是阎罗王了。”
乐轻尘:“多谢。”
秦沐言:“我这次来还带了一个人,等你见了她再谢我也来得及。”
秦沐言这么说,乐轻尘不笨,他能猜到是谁。
乐轻尘:“你不该把她牵扯进来。”
秦沐言:“新帝继位,济国已安定,你还有什么理由要把她推开。”
乐轻尘:“政权交替百废待兴,叛军余党未除,何以安定?”
秦沐言:“你把安安教的很好,她比你想象中要坚强。她随我学医不过两年,如今已小有所成,天赋固然重要,更重要的还是靠她的毅力。”
乐轻尘:“就这样让她开始全新的人生,不好吗?”
秦沐言:“轻尘,她忘记了一切,唯独没有忘记爱你。你要相信她,相信她可以跟你并肩面对生命里的荆棘。”
乐轻尘何尝舍得离开原君安,他爱她爱得深入骨髓,爱她已成为一种本能,叫他怎么舍得再推开她一次。
秦沐言:“我这次来没有人知道,大家都只当我是安安的随从,她也没有正式拜在我的门下,大家也只会把她当成一名普通的医师。你这身体还需要调养一段时日,你就安心让她在你身边吧。”
乐轻尘:“你是算准了我不舍得再推开她,沐言,世间传说医仙秦公子飘然如仙,不食人间烟火,可我看你这穿红线的功夫练得很是纯熟。”
秦沐言:“都是虚名,仙人有什么好的,高处不胜寒。成人之美的事,我挺愿意多做几件。”
脚步声传来,是原君安。
原君安:“啊,你醒了?!”
秦沐言:“安安,别大呼小叫的,有我在,他还能继续睡下去吗?”
原君安:“也是,民女拜见王爷。”
乐轻尘:“不必多礼,你跟沐言都是我的救命恩人,随沐言叫我轻尘就好。”
原君安看向秦沐言。
秦沐言:“你看我干嘛?他都这么说了,不必见外。”
秦沐言给乐轻尘把了脉,跟原君安说了一些要注意的地方。
原君安:“沐言,你是要走吗?”
秦沐言:“安安,我跟你说过的,医仙一门不适合跟权贵交往过密,否则就会沦为政治的筹码。我虽与轻尘是知己,但我从来没有干涉过端王府的事情。济国方才安定,我常住在端王府不太合适。所以,我把这个任务交给你了。”
原君安:“嗯,我明白。”
秦沐言:“对了,安安两年前外出采药伤了头,失去了之前的记忆,脑子也摔笨了,你要多担待。”
秦沐言走之前还损了原君安几句,原君安气呼呼的却又无从反驳。隐隐中,原君安隐隐有种感觉,秦沐言不让她正式拜入医仙门下都是在为今天铺路。
乐轻尘身上长长短短、深深浅浅、新新旧旧的伤都有,不同的伤要用不同的药,原君安怕旁人不清楚,于是亲自帮乐轻尘上药。之前跟着秦沐言,原君安处理过更加血淋淋的伤,但是看着乐轻尘那横纵交加的伤痕,原君安却莫名生出一阵心疼。
原君安:“轻尘,这些伤……还疼吗?”
乐轻尘:“疼啊。”
原君安:“那你怎么不说,我再轻点。”
乐轻尘:“太久没人问过我疼不疼了,我都要忘记了。”
原君安:“你忍忍,等上完药我去给你拿糖。”
乐轻尘:“糖?”
原君安:“我也不记得是谁告诉我的,吃了糖就不疼了。”
原君安在帮乐轻尘的背上药,看不到此刻乐轻尘略显震惊的眼神。往事一幕幕,乐轻尘没想到原君安竟然还依稀记得他们的曾经。
【前尘】乐轻尘十二岁,慕笙七岁。
乐轻尘带慕笙上树摘枣,慕笙没抓稳掉了下来,乐轻尘抱着慕笙一起掉了下去,给慕笙当了垫背。慕笙什么事也没有,乐轻尘却摔断了小腿。医师来帮乐轻尘处理了伤口,乐轻尘躺在床上动弹不得,慕笙坐在床边巴巴的看着他。
慕笙:“轻尘,疼不疼?”
乐轻尘:“疼,好疼。”
乐轻尘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慕笙看着他的伤处,噗呲笑了出来。
慕笙:“亏你还是男孩子,喊疼喊得那么大声。”
说完后,看见乐轻尘的上,眼泪又刷的流下来了。
乐轻尘:“啊,你别哭啊,我都还没哭呢。”
慕笙:“都怪我,害你一起摔下了树。”
乐轻尘:“不是你的错,要说起因也是我带你爬的树啊。”
慕笙:“可是你是为了保护我才受的伤。”
乐轻尘:“你说的啊,我是男孩子,受点伤没多大事,你要是受伤了才不好。你别哭了,要不你去给我找糖,吃了糖就不疼了。”
慕笙:“好,你等我。”
慕笙转身跑出去给乐轻尘找糖,乐轻尘松了一口气,他最怕慕笙哭了,看见慕笙哭,比自己受伤还要难受。
【今朝】
休养了快一个月,乐轻尘渐渐恢复了精神,就立马被玄承帝召进了宫里,帮他处理政事。入宫办事的乐轻尘穿上了玄色衣袍,跟他在王府里穿白色衣袍的感觉很不一样,多了冷峻、敛了笑容。
原君安无所事事,在王府中闲逛,身边跟着黎夏,她是乐轻尘安排来照顾原君安的。
原君安:“黎夏,王府里做事的都是当士兵吗?他们走路的姿势跟一般人不一样。”
黎夏:“在府中做事的大多是王爷的旧部,年龄大了从营里退了出来,愿意继续跟着王爷的就被安排来帮忙打理王府事务,想卸甲归田的王爷也会另外给一笔钱让他们回乡。还有一部分是在战场上献出性命士兵的家属,王爷派人走访了这些人的家乡,帮他们解决生计问题,愿意来王府的也都会接过来。”
原君安:“仁义君子指的就是你家王爷这样的人吧。”
黎夏:“王爷确实待我们不薄。”
有了这一层认识,原君安看到府中做事的人多了一份敬意,他们自己或是儿子,都曾为济国的今天的安定无私奉献过。原君安对于乐轻尘的认识也多加了一层,更是多了一份好感。
忙了数日,乐轻尘终于得空,被原君安拉着在花园里赏花。
原君安:“你可是忘了沐言的嘱咐,你不能劳累……”
乐轻尘:“需得好好调理,不然会落下病根。”
原君安:“你知道就好,好好赏花,什么也别想。”
乐轻尘:“好,听你的。”
乐轻尘拿起桌上的酒打算倒入口中,被原君安拦了下来。
原君安:“谁让你喝酒的,伤身,喝茶!”
原君安把酒壶拿开,给乐轻尘斟了杯茶。乐轻尘眉头轻皱,端起茶杯一饮而尽,想他当初吃喝玩乐样样精通,此时却连喝杯酒也被管的死死的。
忽然传来不和谐的风声,两道人影沿着屋顶从王府外疾行而来,两柄闪着森然寒气的剑朝着乐轻尘刺了过来。乐轻尘一手飞出手中杯盏迎击其中一名刺客,另一只手击出一掌打中另一名刺客。
站在不远处的拾七见状,拔剑前来与刺客缠斗。原君安也下意识的与刺客过了两招,乐轻尘上前抱住原君安的腰,带她躲过了刺客的一剑,又是一掌。刺客后退几步,与赶上来的黎夏缠斗。不过几招的时间,从王府别的地方赶来两人加了入缠斗,看装扮竟是王府的园丁。几招过后,拾七、黎夏和两名园丁将刺客制服。还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刺客已自行服毒自杀。
乐轻尘朝拾七使了个眼色,拾七会意,差人将刺客的尸体抬下去处理了。
乐轻尘:“安安,你没事吧。”
原君安第一次经历刺杀,还有点懵。
原君安:“这……我……”
乐轻尘:“不怕,没事了。”
原君安:“我不是怕,只是刚才……我怎么像是会武功的。”
乐轻尘看着原君安,她当然是会武功的,她的武功是乐轻尘一招一式教出来的。
乐轻尘:“看好了。”
乐轻尘折了一支树枝,以树枝为剑,在梨树下舞剑。原君安看着有些出神,这一幕似乎在哪里见过。舞完后,乐轻尘把树枝递给原君安。
乐轻尘:“到你了。”
原君安接过树枝,刚刚乐轻尘的剑招,一招一式就如行云流水般在原君安手里使了出来。
原君安:“沐言竟没告诉我,我以前习过武。可是为什么我的剑招跟你的一样?我们师出同门?”
乐轻尘:“等我找一找,送你一把趁手武器。”
乐轻尘没有回答原君安的问题,把话题绕开了。
【前尘】乐轻尘十二岁,慕笙七岁。
乐轻尘比原君安年长,等到原君安可以习武的时候,乐轻尘已经可以使出流畅的剑法了。老王爷忙于政事,又不放心让原君安跟别人习武,生怕那些粗人伤了这玲珑可人的大小姐,所以这个任务就到了乐轻尘头上。
乐轻尘:“七十八,还有二十二下,别偷懒了。”
慕笙:“轻尘,我好累啊。”
乐轻尘:“撒娇没用。”
慕笙:“轻尘……”
乐轻尘:“这样好了,等你练完这二十多下,我就舞剑给你看,让你边看边休息。”
慕笙:“一言为定!”
乐轻尘:“七十九、八十……”
乐轻尘虽然爱玩,但习武的时候也很是认真的,无他,他想要拥有保护身边人的力量。乐轻尘虽然不接触政事,但是他也知道政事无常,谁也不能保证他们一生无虞。所以对慕笙,乐轻尘是一个严厉的师傅,他想,如果慕笙的剑招可以在凌厉一点,那么慕笙的危险就会少一分。
慕笙挥完第一百下,乐轻尘也兑现了承诺,舞剑给慕笙看。梨花树下,片片花瓣,白衣翩翩,公子无双。
【今朝】
夜里,乐轻尘书房里。
拾七:“王爷,没有查到刺客的来历。”
乐轻尘:“都是死士,查不到很正常。”
拾七:“王爷知道他们的身份?”
乐轻尘:“元尊帝临死前得知了我的另一个身份,也曾怀疑他的那些叛军余党也知道了。风平浪静这么一段时间了,我都以为是我猜错了,但该来的终究是会来的。”
拾七:“需要加大搜寻力度吗?”
这些日子,在玄承帝的授意下,乐轻尘一直在派人抓捕元尊帝的叛军余党,但目前为止还收效甚微。
乐轻尘:“先不用,他们藏的那么好,还能杀进来王府,估计背后有人在帮忙,这事还需要时间查一查,不要打草惊蛇了。再说了,就这几只小猫小鱼的,暂且伤不了我。”
拾七:“是。”
乐轻尘:“安安那边,让黎夏警惕一点。”
拾七:“是,王爷。”
乐轻尘:“明天我要出城一趟,你准备一下。”
拾七:“王爷是要去?”
乐轻尘:“去给安安找把剑。”
乐轻尘答应了原君安要送她一把剑,就会言出必行。寻了两日,乐轻尘才找到一把满意的剑,剑身纤细,适合女子,名叫“风鸣”,跟乐轻尘以前的配剑“栉风”、慕笙以前的佩剑“沐雨”出自同一人之手,只是“栉风”“沐雨”都已经在两年前的那场宫变中毁了,乐轻尘和慕笙也一样,现在的他们跟两年前的他们也已不同。
闲暇的时候,乐轻尘就会教原君安舞剑,既然舍不得再把她推开,那么就让她更加强大一点。乐轻尘看着原君安,窈窕身姿,风鸣剑带起风,卷的梨花飞舞。如他所愿,原君安的剑招愈发凌厉。乐轻尘从心底感谢秦沐言,跟着他的这两年,原君安跟以前一样明朗,还比以前多了果敢。
原君安从王府外面回来时,乐轻尘也正好从皇宫回来。
原君安:“轻尘……我……”
看见原君安脸上有点灰,乐轻尘抬手帮她擦掉,乐轻尘做的很是自然,原君安却是一愣,又是那种熟悉的感觉。
乐轻尘:“怎么了,支支吾吾的。”
乐轻尘的话让原君安回过神来。
原君安:“你能不能给我借点银子?我今天逛街市的时候看见一个老伯晕在大街上,我把他送回了家,他家只有一个不过龆年的孙子。老伯病的很重,有点棘手,可是我还是想试一试,想给老伯买些药。”
乐轻尘:“当然可以,你需要什么跟黎夏说一声就好。”
原君安:“轻尘,谢谢。”
乐轻尘:“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原君安:“我先去查查沐言给我留的医书,看看能不能找到医治老伯的办法。”
原君安说完就回房去了,乐轻尘把黎夏留了下来。
乐轻尘:“去查一查你们今天见到的老伯。”
黎夏:“是,王爷。”
乐轻尘:“可还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黎夏:“今日……”
乐轻尘:“你怎么也支支吾吾的,说。”
黎夏:“今天大小姐经过红尘阁的时候似乎很想进去。”
乐轻尘:“她想去青楼?”
黎夏:“许是属下想错了,王爷,我先退下了。”
乐轻尘:“去吧。”
原君安想去青楼?这丫头……乐轻尘看着原君安的房间,笑了。
看了一晚上的医书,第二天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原君安打开房门,阳光刺眼,她抬起手挡了挡阳光,伸了个懒腰,看见坐在外面石椅上的乐轻尘。见原君安开门了,乐轻尘手里捧着东西走上前去。
原君安:“早啊。”
乐轻尘:“还早,这都日上三竿了。把衣服换了,我们走。”
乐轻尘把手里捧的东西递给原君安,原君安接过来打量了一下,发现是一套男装。
原君安:“男装?”
乐轻尘:“你不是想去红尘阁吗?难不成你要穿女装去?”
原君安:“我没有……”
乐轻尘:“行了,就当我想去,你陪我,行了吧?”
原君安被乐轻尘推进了房,房门在身后关了起来,想来她是被黎夏“出卖”了,不过,她是真的很想去青楼见识见识。麻利的换了衣服,原君安走出了房门。
原君安:“走吧。”
乐轻尘:“原公子很是风流倜傥啊!”
乐轻尘带着原君安进了红尘阁,见他们器宇不凡,老鸨连忙让人来照顾他们。红袖阁是京中最有名的青楼,老鸨红袖十几年前也是红极一时的青楼女子。
乐轻尘轻车熟路的,看起来就像常客,接过姑娘的酒喝了起来。原君安虽是第一次来,但她也没有慌乱,左边一个“思思”、右边一个“小红”,看起来就像浪荡嫖客。
酒足饭饱,天色已晚,乐轻尘让姑娘都退下了,包厢里只剩下他和原君安。
原君安:“端王爷,没想到战场上的铁血男儿也有这么温柔似水的一面,你以前没少来这种地方吧?”
乐轻尘:“我当上王爷之前可是闲散世子,有什么好玩的地方是没去过的?”
调侃了乐轻尘,听得他这么说,原君安却觉得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原君安:“我以为你是谦谦公子,没想到你竟是沉迷于折柳攀花的纨绔子弟。”
乐轻尘:“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来这里不过是因为这里的厨子做的菜好吃,从未在此地过夜。”
原君安:“真的?”
乐轻尘:“没办法,府里管的严。”
原君安:“这么说你还挺怕老王爷的。”
乐轻尘只是笑笑,没有接话。原君安只当他是想起了老王爷心里感伤,于是也就没继续追问。
原君安:“那我们回去吧,不然等会老鸨带姑娘上来要陪宿,我就穿帮了。”
乐轻尘:“你当她们都是瞎子吗?竟看不出来你的女儿身?”
原君安:“你是说她们早知道我是女的?那她们还一口一个‘公子’叫的这么卖力。既然这样,你为何还要我穿男装?”
乐轻尘:“门面上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原君安:“你也不早说,亏我还演的那么卖力,好丢脸。”
原君安觉得好生无趣,站起来要往外走去,起得猛了,酒劲上来,脚步踉跄,一下子没站稳。乐轻尘连忙站起来,上前一步把她住,用力猛了,原君安撞入了乐轻尘怀里。
原君安从乐轻尘怀里抬起头来,对上乐轻尘的眼睛,心跳的砰砰响。乐轻尘轻轻的唤了声“安安”,低下头,轻轻的吻上了原君安的唇。原君安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唇上传来的温度。原君安觉得这一幕很是熟悉,不由自主的去回应乐轻尘。乐轻尘感受到了原君安的回应,吻得更加深入。
“砰”的一声巨响从旁边的房间传来,一个喝醉了的客人大力推开了房门,还在叫嚷着什么。
意乱情迷的原君安和乐轻尘回过神来,原君安从乐轻尘怀里跳出来,抿了抿嘴唇。
原君安:“我们……我们回去吧。”
乐轻尘:“好。”
原君安小女孩的害羞姿态都落入了乐轻尘眼里,撩得他的心弦荡漾。乐轻尘有些感谢隔壁那醉酒的客人,要不是那一响,只怕自己就会做出越矩的事情了。平静了心神,乐轻尘结了账,跟原君安一起离开了红尘阁。
【前尘】乐轻尘十八岁,慕笙十三岁。
红尘阁的包厢里,乐轻尘对这一桌子的菜大快朵颐,老鸨红袖走了进来。
乐轻尘:“红姨,你这里的菜还真不错。”
红袖:“那当然,要抓住男人嘛,先抓住男人的胃。”
乐轻尘:“这话不是这么用的吧……”
乐轻尘从旁拿出来一件披风。
乐轻尘:“红姨,这件披风是爹让我拿给你的,天已渐寒,注意身体。”
红袖:“你不用替他做人情,他的眼里除了你娘可容不下别人。”
乐轻尘干笑两声,又拿出几个药瓶子。
乐轻尘:“我找沐言要了些解酒药,红姨帮忙分给各位姐姐们吧,酒喝多了伤身,这些药能让她们好受些。”
红袖:“对于她们而言,醉了不见得是坏事。”
乐轻尘:“红姨……”
红袖:“他还好吗?”
乐轻尘:“沐言现在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神农峰上很多事务都是他在处理。”
红袖:“他倒是比我这个当娘的出息多了。”
乐轻尘:“红姨,只要你说,我马上把他带来见你。”
红袖:“有个我这样的娘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就让他继续认为我已经死了吧。”
乐轻尘静默无言。
红袖:“别说我的事了,这些日子你们多留意张谦,他那边有些小动作,其他的我们还在查。”
乐轻尘:“驻守青州的将军张谦?好。大皇子那边最近也多了不少动作,红姨你们也小心些。不早了,我先回王府了,有事情随时通知我。”
红姨:“不在这里留宿吗?你今年也满十八岁了吧,我让雀儿来陪陪你。”
乐轻尘:“红姨,你别跟我开玩笑了,你知道的,府里管的严。”
红姨:“现在就被那小丫头管得死死的,以后还得了?一眼误终身啊,你小子可别像我这样,太重情义误了终身。”
乐轻尘:“不会的,我跟她定能白头偕老。你这的菜真的很不错,等她再大些我定要把她带来也尝一尝。”
说罢,乐轻尘离开了红尘阁。半个时辰后,气鼓鼓的慕笙终于等回来了乐轻尘。
慕笙:“你又去红尘阁!”
乐轻尘:“我说了,我就是去那边吃饭,拾七跟我一块呢,他可以作证。”
慕笙:“他是你的人,我才不信。”
乐轻尘:“慕笙,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等你再大些,我就带上你一起去,可好?”
慕笙:“你就是知道我不会不相信你,每次都拿这句话来哄我。”
乐轻尘:“别气了,我说的可都是真的。宫里有人给陛下进贡了只灵兽,听说很稀奇,我明天带你进宫看看去?”
慕笙:“嗯,那我明天再不生你的气,今天还是要气着。”
慕笙说完,气鼓鼓的回屋了,乐轻尘看着她的背影,笑容里满是宠溺。拿到红袖给的情报,乐轻尘跟拾七吩咐了几句,让他去给端王送信了。想到红袖,乐轻尘脸上的神情一暗,风尘女子本该无情,但偏偏红袖却是情真意切的那个。
十九年前,端王无意间救下了当时还叫秀儿的红袖,本是无意之举,但是秀儿却是对端王一见钟情。没多久,端王与礼部尚书的女儿两情相悦,结成眷属。
秀儿受了情伤,本欲一走了之,却听闻轩武帝和端王意欲建立一个情报组织。秀儿终究是放不下对端王的感情,于是坠入红尘,改名为红袖,以青楼为掩饰,建立起一个强大的情报组织。觥筹交错,意气风发的达官贵人们对青楼女子不设防,说出口的话、酒盏间议论的事,都传入了皇帝耳中。红袖阁中的姑娘,都是些走投无路的女子,他们身上大多背负着家仇,红袖救她们于水火之中,帮他们报了家仇,作为回报,她们也成为皇帝的耳目。
一年后,红袖意外怀孕,产下一个男孩。在红袖的请求下,端王将男孩送到了神农峰,告知医仙一门男孩的父母双亡,是个孤儿。医仙一门将男孩抚养长大,给他取名“秦沐言”,让他拜入医仙门下潜心学医。
【今朝】
原君安从外面回到王府时,乐轻尘正在书房看书。
原君安:“在看什么?”
看见时原君安,乐轻尘不自觉的扬起了嘴角,他挥了挥手中的书。
原君安:“你居然在看画本!还以为你只看兵书呢。”
乐轻尘:“不是你让我别操劳太多的吗?看看画本轻松轻松。”
原君安:“真乖!”
原君安说着,伸出手摸了摸乐轻尘的头。这满是宠溺的动作,让乐轻尘微微发呆。从前都是乐轻尘宠着慕笙,如今乐轻尘竟也有被慕笙宠着的感觉,这让乐轻尘觉得很不真实,但乐轻尘很喜欢。
原君安:“怎么啦?这样看着我。”
乐轻尘:“我觉得你有必要好好的、认真的认识我,你想象中的那个乐轻尘跟我可能有些不一样。”
原君安与乐轻尘相视一笑,乐轻尘看到原君安手中拿着的折扇。
乐轻尘:“这是什么?”
原君安:“你说这扇子?上次我们去红尘阁,我觉得虽然穿了男装,但还是少了点什么。今天我去逛街市,看到卖折扇的摊子,总算知道了。倜傥少年,总要有折扇相配!”
乐轻尘伸出手,原君安把折扇递给他。
乐轻尘:“怎么扇面是空白的?”
原君安:“我挑了很久,但还是没找到喜欢的扇面,就想着买个空白的扇面,回来自己画了。”
乐轻尘:“你善于作画,那些摊子的画自然是入不了你的眼。”
原君安:“你怎么知道我善于作画?之前我也只是帮沐言画一画草药的图例,倒是真没觉得有多善于作画。”
乐轻尘:“试试就知道了。”
乐轻尘指了指书案,原君安拿着扇子过去,书案上笔墨纸砚很是齐全,原君安拿起笔来,想着要画什么。
拾七在书房门轻轻敲了敲,看起来像是有事情要回报,乐轻尘放下画本,随拾七走了出去。原君安看着乐轻尘的身影,想到自己要画什么了。
乐轻尘这一去就是大半天,回来时,原君安刚好收笔。
乐轻尘:“画好了?画的什么?”
原君安抬头看了看乐轻尘,举起扇子。
原君安:“你呀!”
扇子上,梨花树下,片片花瓣,白衣翩翩,公子无双。
乐轻尘看着原君安的笑颜,心里暖暖的,他想,这种感觉就是“心安”吧。
乐轻尘:“只有一面有画,未免显得单调,我给另一面提几个字吧。”
乐轻尘在原君安旁边坐下来,拿起笔顿了片刻,笔走龙蛇、行云流水。看清了乐轻尘写的字,原君安的笑意更浓了。
白色的扇面上,字字句句诉说着衷情:年少风流,王府门地,合下相当。俏似年时,风鸣相送,真心不渝。梨花朵朵飞舞,成知己、共克荆棘。以约为期,山海约定,永效鸾凰。
原君安:“你提的字跟我的画似乎不怎么相配?”
乐轻尘:“是吗,可我觉得最是相配。”
原君安把头靠在乐轻尘肩膀上,细细看着扇子上的字。
原君安:“我怎么觉得,我们的字迹还挺像的。你看。”
原君安拿来一张空白的宣纸,在上面把乐轻尘写的字誊了一遍,两人的字还真相似。原君安侧过头看着乐轻尘,等着他说话。乐轻尘看着原君安,抬手拂过她的脸,捋过几根飘散在她脸上的秀发。
乐轻尘:“或许你可以把它理解为,夫唱妇随。”
说罢,乐轻尘没有给原君安反应的时间,低下头亲吻了她。
夫唱妇随?乐轻尘与原君安之间何止如此。
慕笙是乐轻尘带大的,剑是他教的,字也是他教的,慕笙喜欢模仿乐轻尘的字,她忘记了他,但他的字迹却在她心里留下烙印,如影随形。于字画而言,慕笙甚至比乐轻尘更加的优秀,乐轻尘字写得好,但他却不耐烦作画,慕笙比他多了分耐心,所以慕笙的画也是极好的。
慕笙曾笑称要教乐轻尘作画,乐轻尘推脱不学,他说,他们之间一个字写得好、一个画画的好,足矣。
因为要给上次遇见那老伯医治,原君安几乎每天都会往老伯家里跑,看看他的情况、给他试试新开的药方。黎夏查过了,老伯没问题,乐轻尘也就随她去了。傍晚时分,原君安才回到王府,乐轻尘正在院子里喝茶。
原君安:“你今天这么早?”
乐轻尘:“今天事情不多,办完了就回来了。”
原君安:“我先回房里了。”
乐轻尘觉得今天的原君安有些不一样,以往她都会拉着他说一说今天发生的事情。乐轻尘看着原君安,发现她的眉头微皱。原君安今天穿的衣服,袖口处有束带,此刻她右手的束带扎的好好的,左手的束带却是松开了。
乐轻尘:“安安,过来。”
原君安依言走了过去,乐轻尘轻轻握着她的左手,掀开袖子,是烫伤。乐轻尘看着原君安的伤,心抽痛了一下。
乐轻尘:“怎么这么不小心?”
原君安:“熬药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我上个药就好了。”
乐轻尘:“痛吗?”
原君安:“还好,烫的不严重,现在已经不怎么疼了。”
原君安说得云淡风轻,乐轻尘听着更是心疼。乐轻尘看着原君安,那个嗑到了会喊疼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大,变得如此勇敢。
乐轻尘:“安安,在我面前,有时候你可以不必这么勇敢。”
原君安看着乐轻尘,乐轻尘的眼里满是心疼。恍惚间,原君安有一种错觉,似乎曾经也有个人是这样守护着自己,替自己抵挡风雨,无限包容着自己的骄纵。原君安觉得自己的心越来越满,曾经因为失忆空出来的那一片,慢慢填满了乐轻尘的身影。
在原君安的精心医治下,那位老伯的伤病有了好转,原君安已不必那么经常跑去老伯家,闲来无事,乐轻尘给他带了好多有趣的画本、故事,原君安常看得忘了时辰,近期都是寅时睡、午时起。
这天不过辰时,原君安就被外面的吵杂声吵醒了。打开门,揉了揉眼睛,原君安看到来来往往的人搬着东西走来走去,这些人却都不是端王府的人。找到黎夏,原君安才知道有贵客要搬进来端王府了。
事情的起由是某天,乐轻尘照常入宫跟陛下商议政事,路上见到两名女子被醉汉纠缠,乐轻尘顺手帮两位女子解决了麻烦。事后才知道,其中一个是宫中那位婕美人的妹妹、兵部尚书宋瀚昂的小女儿宋雨嘉。宋家二小姐对乐轻尘是早已心生倾慕,趁着这个机会,想着要请乐轻尘教她武功防身。宋瀚昂跟乐轻尘提过这事,理所当然的被回绝了。婕美人那边耐不住妹妹的请求,跟陛下吹了吹枕边风,陛下居然成全了这事。于是,打着方便教授武功的旗号,宋雨嘉带着家当浩浩荡荡的住进了端王府。
原君安睡意全无,站在廊下看着来来往往的人。乐轻尘见原君安起来了,走了过去。
乐轻尘:“起来了?”
见到乐轻尘,原君安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一番,但却是没回答乐轻尘的话,转过头跟一旁的黎夏说话。
原君安:“黎夏,我觉得我需要好好的、认真的重新认识你家王爷,你家这多情王爷,顶着潘安之貌,顺手解围也能解出来一树林子的桃花。”
黎夏自然知道这话不是说给自己听的,识趣的退到了一边,没有接话。原君安的醋意如此明显,乐轻尘自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
乐轻尘:“圣意难违,昨天陛下跟我说了之后我就想告诉你的,但琐事缠身,回来的太晚,就没打扰你休息。我这不是一早等着,要来告诉你这事吗?”
原君安:“我可管不着你的事,多情如你,我消受不起。”
知道原君安在说气话,乐轻尘握住原君安的手。
乐轻尘:“安安,我是多情,我喜欢那个细心医治我、关心我疼不疼的你,”喜欢那个不仅画工精湛、而且剑法凌厉的你,还喜欢那个心善细心、聪明勇敢的你。安安,我的所有多情都只为你。”
原君安:“多情的王爷,这情话说起来也是一套一套的。”
原君安上前一步,吻上了乐轻尘的唇。拾七和黎夏相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转过身去,看向别的地方,心中齐齐感叹,王府里的花开得真不错。
把原君安哄好了,乐轻尘离开王府去办事。
拾七:“王爷,宋二小姐那边,需要属下去处理吗?”
乐轻尘:“你要怎么处理,还能把她变走不成。”
拾七:“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原大小姐那边……”
乐轻尘:“暂时就先这样吧,我相信安安能处理好的,她以前可是野蛮大小姐,十个宋二小姐加起来也不是她的对手。等过段时间,随便找个理由跟陛下说了,让他给宋二小姐另找个师傅就是了。”
拾七:“王爷,你本可直接拒绝的,为何又承了下来?”
乐轻尘:“宋二小姐不过是他们放在我身边的耳目,我虽交出了大部分的兵权,但我这常常往宫里跑的,陛下虽然信我,但是总要让那些大臣也相信我无异心。这话陛下说没用,我自己说也没有,最合适从旁人的嘴里说出来。
拾七:“可是上次红姨说了,宋大人他可能跟元尊帝的叛军余党有关联。”
乐轻尘:“那不正好,我正愁找不到他们,他们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马车停在皇宫外,乐轻尘和拾七步行入内。这皇宫,旁人看见的是高墙红瓦,乐轻尘看见的却是那虽然已经洗净了、看不见了,但是却然存在过的淋漓鲜血。
对于原君安,宋雨嘉这个爱慕乐轻尘的人,自是容不得的,恨不得时时刻刻找原君安麻烦。而对待宋雨嘉,原君安采取的是“避字诀”,她是相信乐轻尘的,想着只要避过了这段时日,乐轻尘自会找法子把宋雨嘉打发走。但是,宋雨嘉却牟足了劲制造她们碰面的机会。
原君安把房中的画本看完了,捧着书打算去乐轻尘的书房把书放回去,然后换新的回来,路上迎面遇到了宋雨嘉和她的两个婢女。本着她的教养,原君安还是上前打了声招呼。
原君安:“宋二小姐,早啊。”
婢女小翠:“二小姐,你看谁来了。”
婢女小芹:“不过是一名小小的医师,看见我们二小姐居然不行礼,一点教养也没有。”
原君安:“好说好说,民女行走江湖,不懂你们高门世家那一套,既然如此,也就别污了你们的眼,告辞。”
婢女小翠:“等一下,既然你不懂规矩,那么就该好好学一学。我们家小姐身份尊贵,如今更是是王爷的高足,你见了行个礼也是应当的。”
对方既然不饶人,原君安就断没有继续忍让的道理了。
原君安:“既是王爷的高足,那就都好说了。承蒙王爷不弃,小女子跟王爷乃是以朋友相称,辈分上算来长了你家小姐一层,这么说,你家小姐向我行礼我也是受得起的。”
婢女小翠:“你……放肆!仗着王爷的好,你竟是这么没规矩。”
原君安:“对啊,我可不像有些人,仗着家里的权势就想要为所欲为的,我仗着的,可是我家王爷对我的好。”
婢女小芹:“你!小姐,你看她那样子,成天在王爷身边转来转去、无所事事,就是一水性扬花的人。”
原君安:“宋二小姐似乎也是成天在王爷身边转来转去、无所事事的人,这水性扬花之名要分你们小姐一半吗?”
宋雨嘉:“此等厚颜无耻之徒,不必跟他她计较,我们走。”
宋雨嘉一行人在原君安这里没讨到便宜,还被原君安反过来说了一顿,恼羞成怒就要离开。
原君安:“哟,宋二小姐的声音还挺好听的,你不说话我还以为你是哑巴呢。衷心提醒你们一句,成天狐假虎威的,小心哪天被老虎吃了!”
得饶人处自然是不饶人,原君安最后再给补了一句,把宋雨嘉气得脸都绿了。
如此之事后来又发生了几回,不过每次都是以宋雨嘉落败结束。宋雨嘉多翻想要找乐轻尘告状,但每次乐轻尘只是说“哦,知道了”,就把她打发去练剑了。宋雨嘉是娇生惯养的小姐,哪里吃的了习武的苦,往往练两下就寻了理由退下了。屡战屡败,屡败屡战,宋雨嘉在端王府住了一段时间,什么便宜都没吃到,瘪倒是吃了不少。
这段时日,原君安帮乐轻尘调养身体、到医馆里坐下诊、看看医书、看看画本,日子过得平静。宋雨嘉这么小打小闹的,反倒是给原君安的日子增添了些许乐趣。这天,原君安收到下人的通报,说她前段时间医治的病人出了些状况,请她过去看一趟。原君安没想太多,挑拣了一些药带上就要跟着去了。临出门前,心里却觉得不踏实,复又回房把乐轻尘送她的风鸣剑带上,跟黎夏一同随那人往城外去了。
乐轻尘申时就把事情办完了,他还特意去酒庄带了两坛新开封的酒,想着跟原君安喝喝小酒、赏赏明月。得知原君安出门办事了,乐轻尘也不着急,心想原君安不是没有交代的人,再晚些也就回来了。但是,乐轻尘这一等却是等到了亥时,还不见原君安回来,乐轻尘的心渐渐焦急起来。唤来了拾七,乐轻尘让拾七带人寻着原君安出诊的路去打听。乐轻尘心里焦急,他提起笔写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等到寅时,拾七回来了,带着原君安的风鸣剑。
拾七:“王爷,出事了。我们在城外发现了打斗的痕迹,沿着痕迹找到了原大小姐的剑,还找到了黎夏。”
乐轻尘心猛的一紧。
乐轻尘:“黎夏呢,叫她过来,问问看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拾七:“黎夏她……死了,我们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没有气息了。”
“啪嗒”一声,乐轻尘硬生生折断了手中的笔杆。
拾七接着汇报了现场的一些情况,原君安和黎夏是被人算计了,而且对手还准备充足,黎夏战死,原君安怕也是受伤不轻。
乐轻尘的呼吸急促,强自镇定下来,原君安生死未卜,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冷静。
乐轻尘:“他们对付不了我,竟对安安出手,是要拿住我的把柄好要挟我。”
拾七:“如此,原大小姐暂时是安全的了。”
乐轻尘:“拾七,马上传信神农峰,让沐言来一趟,我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拾七:“是的,王爷。”
连夜,乐轻尘指挥着手下去收集情报,思考着所有的可能。
两日后,乐轻尘带着手下直奔城外的一处寺庙。他们此次抓了原君安,却让黎夏在死前趁乱抓下了一片僧人的衣角,让乐轻尘得以一路追查过来。
乐轻尘带人一路杀进寺庙,在寺庙后的山洞里找到了原君安。原君安身上斑斑血迹、半浸在溪流中,乐轻尘的心疼的快要炸裂了,原君安此时的样子跟他脑海中两年前的那一夜重合,他似乎又变成当年那无措的乐轻尘,眼睁睁看着他最为珍视的宝贝受尽了伤害。乐轻尘上前跳下水中抱起原君安,拾七紧随其后砍断了绑住原君安的铁链。乐轻尘将原君安抱上马,快马加鞭往端王府奔去。昏迷中的原君安似乎听到了乐轻尘的声音,但是那个声音一直在喊着“慕笙”,一个原君安觉得熟悉、但不认识的人名。
乐轻尘回到端王府时,秦沐言也在,他收到乐轻尘的信就马不停蹄的来了,认识乐轻尘这么久,知道必定是有事发生了乐轻尘才会如此着急让他下山。看着乐轻尘将怀里的原君安放到床上,秦沐言皱起了眉头,连忙上前去查看原君安的伤势。
秦沐言:“怎么又搞成这幅模样。”
乐轻尘:“是我的错,我没有保护好她。沐言,安安怎样了?”
秦沐言:“还好,皮外伤有几处,但未伤及筋骨,好好养着不难痊愈。不对……安安还中了毒。”
乐轻尘:“中毒?”
秦沐言:“这毒有点棘手,解药不好炼制,需要花上几日。我先用针把毒控制住,然后就去配置解药。这毒虽然不凶猛,但也能让人感受到疼痛,配置解药这几日安安可要吃点苦头了。”
乐轻尘:“都是我的错,我自以为他们伤不了我,却没想到他们竟然伤害安安,是我的自负害了她。”
看着乐轻尘的样子,秦沐言仿佛看到了两年前的那个少年,血迹斑斑,背负着家仇国恨,爱到极致却狠心割舍。
秦沐言:“你若是真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后悔,倒不如去寻一寻解药,早点得了药安安也就能少受一些苦。”
秦沐言的话让乐轻尘安静下来了。在寺庙那些人的身上搜不到解药,乐轻尘想,这解药必定是在幕后的主子身上了。
乐轻尘:“拾七,把我的剑拿来。”
拾七应了,取来了乐轻尘的剑,正是“幽冥”,那把陪伴乐轻尘征战沙场、杀人无数的剑。乐轻尘看了一眼原君安,秦沐言正在为她针灸,原君安紧闭着双眼,眉头却也是紧紧的皱着。乐轻尘接过剑,翻身上马,幽冥有灵,似是感受到了主人心中的愤怒,发出了“嗡嗡”声回应着。是的,愤怒,乐轻尘的心中已经掀起了滔天的怒火。战事结束后,乐轻尘就再也没有拿出他的佩剑,此刻,他却要拿着这嗜血的利器,去让伤害原君安的人付出代价。
乐轻尘已查出,设计原君安的人就是宋雨嘉,她在王府没能讨到便宜,竟是想到这些损招来教训原君安。宋雨嘉不在端王府,问了下人,得知她这两日入了宫,说是要跟姐姐谈谈心,正在婕美人宫里住着。得了消息后,乐轻尘直奔皇宫。
找到宋雨嘉时,她正与婕美人坐在桌边品茶、闲话家常,一副融洽的样子。
婕美人:“端王爷此番忽然光临我这宫里,让妾身好生意外,只是这怕是于理不合,端王爷还请自重。”
乐轻尘:“婕美人说笑了,我为什么来,你的妹妹应该是再清楚不过了。”
乐轻尘脸上没有一丝笑意,眼睛死死的盯着宋雨嘉,宋雨嘉不自觉的往后缩了缩。
宋雨嘉:“王爷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乐轻尘步步上前,手里慢慢抽出了幽冥剑。
乐轻尘:“我可没时间跟你在这里闲话家常,解药拿来。”
宋雨嘉脸色大变,婕美人的脸上也显得苍白,服侍婕美人的宫女见状上前将婕美人拉离了桌子,其余宫女也都躲在了一旁。此时,乐轻尘的面前就只余了宋雨嘉一人。
宋雨嘉:“什么解药。”
乐轻尘把剑架在了宋雨嘉的脖子上,宋雨嘉吓得不敢动。
宋雨嘉:“王……王爷……你想干什么?”
乐轻尘:“解药拿来。”
宋雨嘉:“什么解药?我不知道。”
乐轻尘:“你当我是真不会对你怎样吗?”
乐轻尘说毕,手中剑光一闪,在宋雨嘉的手臂上划了一道伤痕,鲜血飞溅,宋雨嘉尖叫一声,捂住手臂,眼泪刷的流了下来。乐轻尘却还是寒着脸,看着宋雨嘉。
乐轻尘:“我说,解药。”
宋雨嘉:“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乐轻尘面无表情,手中的剑又是一动,这次在宋雨嘉的另一条手臂上划了一道伤痕。宋雨嘉已疼得脸色苍白,瘫软在地。
乐轻尘:“还不打算拿出来吗?下一剑可不只是划在手臂上了。”
婕美人:“王爷,你如此无视法纪、肆意伤人,就不怕受到刑罚吗?”
看着妹妹受伤,婕美人的气终于沉不住了。听到婕美人的话,乐轻尘动作一滞,想起了什么,转过身,朝婕美人走过去。
乐轻尘:“你倒是提醒我了,像她这种天真的大小姐,估摸着也想不出用毒这种阴招。倒是你,在宫里待着,深谙其道吧。”
婕美人:“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已差人去请陛下,你且收手吧。”
乐轻尘:“婕美人,你爹贵为兵部尚书,难道竟是没有告诉过你我的另一个身份吗?”
婕美人:“什么身份?”
乐轻尘:“我这当了闲散的王爷,就以为我这幽冥剑钝了吗?”
幽冥剑!奇兵影骑,嗜血幽冥,幻影魔君,百步夺营。父亲在朝中为官,婕美人对于当初这支帮陛下平定天下的影骑自然有所了解,对于影骑首领、被称为“影魔”的人,更是早有耳闻。突袭敌营,犹如幻影,他的那把幽冥剑饮了无数敌军将领、士兵的血。天下太平之后,影魔就销声匿迹了,只是没想到,如今他竟就站在自己面前。
婕美人:“你……你竟就是影魔?!”
乐轻尘:“既知我的身份,就该知道我的手段,解药拿来。”
婕美人深知此番乐轻尘是真的动怒了,她虽面上强自镇定,但自从看到宋雨嘉鲜血飞溅、乐轻尘拿着滴血的剑朝她走来,她已脚步发软。如今知道了乐轻尘就是那影魔,更是一下子站不住坐倒在地,颤抖着吩咐宫女从盒子里拿出一个瓷瓶子。
乐轻尘接过瓷瓶,打量了婕美人片刻,手中剑一动,竟是直直刺入了婕美人的胸膛。
婕美人:“你……”
乐轻尘:“安安所受的伤,在你们身上千倍偿还也不为过。”
乐轻尘的话才说完,婕美人已痛得昏了过去。乐轻尘得了解药,连剑也顾不得收回剑鞘,把剑递给拾七,吩咐了几句,拾七领命,跟着他大步往外走去。
出了皇宫,乐轻尘直奔端王府。拾七却是去了另一个方向,乐轻尘刚才说,杀手武功不弱,用的毒也棘手,这毒蛇怕是聚成窝了。婕美人虽然贵为妃子,但是也不见得能有这能力,她背后那人,除了她爹宋瀚昂,只怕也没有别人了。拾七带着人,直直去到了兵部尚书府邸,抓拿了宋瀚昂,紧接着找到了元尊帝叛军余党的藏身之所,全数缉拿。
回到端王府,乐轻尘急忙将解药交给秦沐言。
秦沐言:“是解药没错,只是……”
乐轻尘:“只是什么?”
秦沐言:“这解药里有几味药跟安安当初服下、遗忘记忆的药相克,如果她服下这药,毒是解了,但怕也是要想起以前发生的事了。”
乐轻尘:“那……”
秦沐言:“既是天意,那就顺承了吧。”
不待乐轻尘做出反应,秦沐言就给原君安服了解药。
乐轻尘:“沐言,你……!”
秦沐言:“我这是在救她。”
乐轻尘:“可是……”
秦沐言:“没那么多可是,她要醒来怕是还需要一天,我一路赶来,累的很,你先陪着她,我去休息了。”
秦沐言说完,自顾自的去休息了,留下乐轻尘手足无措的站着,那些听闻影魔威名的人,断然想不到乐轻尘也会有这个模样。
秦沐言并不是不明白乐轻尘的苦心,但是他觉得,乐轻尘低估了原君安,低估了她那与乐轻尘共同面对荆棘的勇气。秦沐言还觉得,乐轻尘低估了自己,低估了自己能够带着原君安闯过这一片荆棘的力量。原君安中的毒,也确实需要那几味药去解,正如他刚才说的,顺承天意吧。
乐轻尘就这么坐在原君安的床边,等着她醒来。也许是因为药的作用,原君安睡得很不安稳,嘴里喃喃喊着“轻尘”二字,额头冒着豆粒大小的汗。乐轻尘心疼地看着原君安,紧紧的握着她的手,帮她擦去汗滴。许是感受到了乐轻尘在身边,原君安渐渐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乐轻尘在原君安身边守了快一天,原君安还没醒来,拾七过来回禀清剿叛军余党的情况,秦沐言正好过来了,就让乐轻尘先去做事了,自己守在原君安身边。乐轻尘走了没多久,原君安悠悠醒了过来。
秦沐言:“你醒了?“
原君安看着帐顶,眼角有泪滑落。
原君安:“沐言,我都想起来了。“
秦沐言:“安安……或许我该叫你慕笙?”
原君安没有回答,屋子里陷入了沉默。许久没有听过那个名字了,她竟觉得有些陌生,她一时有些混乱,不知道自己是原君安还是慕笙。
乐轻尘:“安安……”
乐轻尘的声音传来,他办完事情,回到屋子听到了秦沐言和慕笙在说话。乐轻尘快步走上前,握住了慕笙的手。慕笙的心有些乱,她下意识的将手抽了出来,乐轻尘僵住了。
秦沐言:“慕笙刚醒,有什么事你且让她缓一缓再说。”
乐轻尘低下头,慢慢的站了起来,走了出去,慕笙把事情都想起来了,她是在恨他帮她做的这些决定吧。
秦沐言上前,帮慕笙诊脉。
秦沐言:“毒清得差不多了,无甚大碍。”
慕笙没接话,屋子里还是一片沉默,秦沐言也不在意,自顾自的说起了话。
秦沐言:“两年前他带着重伤的你到神农峰来找我,我也曾劝过他,以你的性子,如果想起来这一切怕是会恨他的。可他说,宁愿让你恨着,也不愿让你背负那些记忆。你若是要恨他,我能理解,但是你要知道,两年前的他也同你一样,伤痕累累,他背负的比你更多。如果你没有忘记那一切,你定会与他一起面对家仇国恨,而他做这一切,不过是不愿让你的手也沾染鲜血。你先静一静吧,我去给你配一些调理身体的药。”
秦沐言说完,也离开了屋子,慕笙一人留在屋子里,脑海中慕笙的记忆、原君安的记忆一一浮现。慕笙抬起手来擦过脸颊,指尖手背一片水泽。
慕笙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关了一天,第二天,她打开门,几片梨花吹入屋里。慕笙看着这满园的春色,不过才过去几日,院子里竟已一片繁华。慕笙有些恍惚,从她变成原君安、再到变回慕笙,不过才三年时间,但她却觉得恍如隔世。院子里有一个身影,是乐轻尘,慕笙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道该不该走上前。秦沐言从旁边走来,站到了慕笙身边。
秦沐言:“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多久,他就在外面站了多久。有什么话就去说清楚吧,就算是恨他,也要说得明明白白的。”
慕笙应了一声,走上前去。乐轻尘察觉到有人,回头看见慕笙,眼里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乐轻尘:“慕笙……”
慕笙:“我不是慕笙,你忘了,是你亲手让慕笙消失的。”
慕笙恨他,乐轻尘看着慕笙,脸上神情慌张。
慕笙:“乐轻尘,你如此肆意安排我的人生,不过是仗着我爱你。那么我告诉你,这样的你我爱不起,这样的爱我不要了。”
乐轻尘彻底慌了,他上前两步从背后紧紧抱住慕笙。
乐轻尘:“我不答应,慕笙,是我不好,顶着爱你的名义乱了你的人生。那两年里,我没有一刻不想你,出征前我想要有你在身边共同进退,受伤时我想要你在身边照顾我,回来时我想要你在府中等我。可是我不能,我的双手沾满鲜血,我不愿让这些污了你的手。慕笙,是我不好,你可还愿意让我在你的身边为你遮风挡雨?可还愿意让我补偿我犯下的过错?”
慕笙:“我不愿意。”
慕笙低声说,挣脱了乐轻尘的怀抱,乐轻尘看着她,手足无措,慕笙却回过身来,看着乐轻尘。
慕笙:“轻尘,我没有恨你,也不会恨你。我只是很生气,气你丢下我两年,气你不相信我可以与你一路并肩。乐轻尘,你听好了,我要的从来都不是你为我遮风、为我挡雨,我要的是与你一起面对这风雨。”
慕笙的语气犀利,眼里却是一片水泽。乐轻尘听完慕笙说的话,红了眼圈,脸上却是一片笑意,他大步上前紧紧抱住慕笙。
乐轻尘:“不会了,我答应你,不会再把你丢下了。”
慕笙靠在乐轻尘的怀里,春风吹过,吹散她眼底的水气,拂过她嘴角的笑。
经此一事,元尊帝的叛军余党彻底被清除,天下已太平,四海无战事。端王府的花园里,慕笙靠在乐轻尘怀里,看梨花盛开。
慕笙:“轻尘,接下来我们去干什么呢?”
乐轻尘:“你不是说过,想要仗剑天涯、悬壶济世吗?那我们就到外面去走走,去保一方太平、解百姓之忧。”
慕笙:“那你的政事怎么办?”
乐轻尘:“如今天下太平,陛下也该准我的假,让我好好休息休息了。”
慕笙:“你说的可是真的?别三天两头的就要处理事情,把我丢在一旁。”
乐轻尘:“我保证,绝对不会,这世上还有什么事情能比我家王妃重要呢!”
乐轻尘说着,低下头去,深深的吻住了慕笙。终于,乐轻尘和慕笙的心都不再漂泊,停靠在对方的怀里,相依相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