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我也以为青梅竹马是最浪漫的词汇

第一次见到陈均的日子,我真的记不起,那太久远了,好像我俩从出生就躺一张婴儿车似的。  

      我叫陈可,陈均是我的邻居,十二年的同学,也是我很讨厌的人。我想我有必要先说明,我俩不是兄妹。

       也许是我俩姓氏的关系,又或者是我太爱追着他跑了,小学开始,陈均是我哥这句谣言就开始疯了似的满街跑。时间久了,听见这句话的我,只张张嘴唇,连辩驳都懒得出口,如果真的要解释,唾沫星子也许能把我淹死。

       陈均是个厚脸皮,我没有见过比他更厚颜无耻的人,我发誓。记忆模糊地很奇特,小学报道那天他绊我的画面,我是如何地狼狈,同学们是否哄堂大笑了,这些都缺失在回忆里,但单一的空白里,有几个字生动地漂浮着:陈均真的很讨厌。

       陈可是个暴力女,同学们都这么说,陈均也跟着嚷。的确,从我有记忆开始,几乎每一天陈均都要挨我一脚,我的童年,好像都是在追着陈均满走廊跑,用嘴炮轰击他,指着陈均的鼻子威胁他之中度过的。

小的时候,我不怎么穿裙子,我在女孩子的粉色里格格不入。陈均总拿这件事笑我,从小学的夏天到初中的夏天,他都会指着其他女生翻涌的裙角,再瞟一眼我,撇撇嘴角摇摇头。

       下一秒,他应该会被我打得叫出声来。

       我曾经认为,陈均的嘲笑,我会一直不以为意。


        长大后的陈均总是说,我是个太不好惹的人了。每当他动用全身眉飞色舞地和新朋友们讲小时候我是如何将他逼在男厕所苦苦求饶,如何号召全班恶搞他,如何如何,我都只能尴尬悄悄抬起眼看男生们的脸色,回以尴尬的呵呵笑。

        长大后的我,那些对爱情的希冀与想象渐渐萌芽,也会滋生羞涩和心动,我变了很多。可长大后的陈均,却好像一点也没变。怜香惜玉这个词,似乎根本不存在在他的词典里。

        不过值得庆幸的是,我们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形影不离。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有一个词语可以形容我俩的关系,叫青梅竹马。

        但事实上隐约间,我又觉得这段关系,似乎不是可以那样轻易用几个字概括覆盖的。

     在我前十八年的生活里,陈均这个名字以极不正常的频率出现,当我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

        

        在陈均初一那年,一个睫毛弯弯的温柔女孩站在了他身边。那时候我们对情或爱的字眼的认识,只有被大写标红禁止进入的警告而已。


        放学后,我在学校边的奶茶店碰上陈均和女孩。我已经坐了半个小时,百无聊赖地戳那些没被吸上来的珍珠,我在店门口的风铃响起的时候抬起头,第一眼就看见那个眼睛圆圆的女孩。我跳下高脚凳,刚抬起手肘要送陈均一拐的时候,听见他的声音在我头顶响起:“我要两块鸡排。”

        我默默地咽下那句快走,改口说我先回去。背上包离开的时候,正好看见女孩在鸡排上用番茄酱画了CJ的简拼,笑眯眯地递给陈均。

       那一瞬间,我肚子突然饿起来。

       陈均越长越高。我们的学业也越来越重,毕竟不在一个班,我们的初中高中生活,在见面问候的举手投足间,飞也似地溜去了。


 我们越来越远了,我知道。分数,高考,未来,它们一个接一个蜂拥着挤进我的生活,我只会偶尔想起,从前指着陈均的鼻子,抬脚踹他屁股的日子。

       我对他不再那么了解了,那些把汉堡的生菜抽走再给他的默契,在时间面前消失殆尽。经过他们班,从窗口瞟一眼他的位置,或者是体育测试时翻翻别的班的登记表,这是少数我能接近他一些的方式。

       他有自己的生活,没有我参与的生活。放学后我们也不再一起回家,我去补习班,他去吃烧烤。你看,相交的直线在过了相交点之后,就不可避免地背道而驰。

       真正意义上的分别来的比想象快很多。他要去北方读书,我留在了本省。朋友聚会上,陈均终于没有再拿我从前的暴力津津有味地开玩笑,反倒有朋友提起的时候,他看了我一眼,笑着把话题岔开了去:“人陈可还要面子呢。”


       我听着这一句,恍了神。

那一刻我忽然惊觉,我和陈均,都不再是孩子了。被我踹屁股的陈均,被陈均损的我,终于都长大了。

        如果是五年前的我,看见此刻的陈均,应该会啧啧称奇。而这时候坐在他身边的我,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我习惯了穿裙子,他学会了称赞,可是没有什么用。

        那天我们一起回家,在时隔多年以后,又并肩走在一起。他好像又高了一点,也许是太久没有以这样的方式看他,我觉得仰头僵硬极了。于是在这样的不自然里,我盯着小路上的方格砖。

       “你高三成绩是不是烂的要死?”我问他。“是挺烂的,不过运气不错,考上大学了。”

      “那你干嘛不上补习班?”

      “去了也是浪费钱。”

      “那你就每天去吃烧烤?”

      “没啊,偶尔也去打游戏。”

      “那......”

       我刚蹦出一个字突然,被他截住话头。

      “你为什么这么多问题?”他从上而下睥睨着我。

      “……那最后问一个。”

        “爱过。”


 “……”我愣了一秒,哈哈大笑起来,他也跟着我笑。也许是突然仰起低了过久的脑袋,在那瞬间的恍惚和眩晕里,我习惯性抬起胳膊肘拐他,日子好像在这么多年之后,又神奇地复制粘贴在了相同位置。

         后来的日子里,我和陈均成为了所谓来往稀疏的普通朋友。我了解他的渠道,从当年中学时的教室窗口变成微信朋友圈。我心血来潮给他留言,他一定会回复,但是所有交流也只是就此止步,从青梅竹马变为点赞之交的变化,在我意料之中,却让我无所适从。

 奇怪的是,时光洪流那样湍急,我却清晰记得第一次学到“青梅竹马”这个词汇,脑海里浮现陈均的那个画面。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画面,让我舍不得拿它来做赌注。

  再谈有没有喜欢,似乎已经毫无意义。陈均和我的时间轴,永远错开一个节点。我在品尝了从朝夕相处到疏离陌生的过程里每一次自我质问和后知后觉后,才遇到现在的他。

       在等待他的日子里,我也苦苦等待自己的答案。在见过一个个女孩走近他又离开后,我忽然惧怕起自己成为她们,也为自己一旦靠近就无路可退而惶恐不安。

       我意识到,做笑一笑问候的朋友多让人安心,因为仅仅“青梅竹马”四个字,就让人觉得足够美好。不甘和心酸在懦弱面前,真的太渺小了。

  我把故事放在这里,应该可以轻松继续生活吧。我的竹马朋友,来日方长,后会无期。

   喜欢看故事的你,可以来我的公众号:浓情便利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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