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览过许多山水,但能勾起人重游的很少,而马罗却成了例外。在短短两个月内,竟去了两趟,想想自己定是被它神奇的魔力所吸引。
此前,马罗这地名于我是陌生的,但这陌生中又让人心生好奇。在长汀童坊与连城北团交界处,马罗瀑布就隐匿于莽莽群山中。时令已过立秋,但依然暑气逼人。一群文友行走于通往瀑布的山径上,沿途有无数秋蝉在合唱,歌声少了城市中蝉声的烦躁。它们深藏在高大树木的细小枝条上,身体被树叶遮挡着,山风扇动绿叶哗哗作响,这时,你是难觅其踪影的。那蝉声仿佛经筛子滤过,透出少有的纯净,似沾着晨露秋蝉薄薄的羽翼。
马罗瀑布附近山势陡峭。满眼的绿树蓊郁挺拔,仿佛要和空中的云朵亲近。宝石蓝的天空中白云羊群般在移动,又似无数白帆在海面飘浮。至山腰瀑布入口处停车,沿山道直走到谷底,隐隐就能听见流水声。
循水声而去,是条泉流奔突的山溪。涧水像群顽童在树丛下打闹,它们鲁莽的冲撞着阻拦的溪石,精灵似的轻松从顽石身边溜走,发出欢声笑语,故意激起水花把石块溅湿。
菖莆倚溪涧石缝恣意生长,穿一袭绿衣裳,散发出袭人香气,好奇地从石缝里探出头,仿佛在倾听水流花开的声音。难免染上了孤芳自赏的气息,又脱不了一身傲骨,任清瘦孤寒的身影在清澈水流中恍悠,别有一番清高自适的味道。这使我联到古代的隐士,想到伯夷、叔齐和“竹林七贤”,以及宋代的林和靖、苏子瞻。
看着透明纯澈的涧水,呼吸山野草木特有的清香,听水流伴鸟儿的歌唱,心境也变得廓朗澄明。沿溪逆流而上,去追寻马罗瀑布的芳踪。
山溪在转弯处汇成一泓深潭,它们仿佛在深潭里聚会。潭水秋空般深不可测。潭上杂树荫蔽,幽篁丛生。流水注入处卷起无数黑色浮游物,走近看却是一群游鱼在激流中冲浪。游鱼虽小却与湍急清流相搏击。数量达百许头,清一色全是石斑鱼。
往前,水面开阔,空间豁朗。天光云影倒映于潭中。水清见底,游鱼可数。还发现另一种石夹鱼,深潜水底石块上,趴着一动不动的,酷似清道夫。石斑鱼特别灵动,箭一般在水中自由穿梭,侧翻时鱼肚在阳光下闪耀着光彩。由于石斑鱼十分机灵,连靠近它都有难度,要徒手捉到几乎不可能。于是我们尝试着徒手抓呆头呆脑的石夹鱼。
记得小时候,在老家杨梅冈溪流的卵石缝隙间,到处趴着石夹鱼,因其对水质要求高,后来因河道污染,它们就没了踪影。此处溪流正好能满足其生存条件,于是它们便大肆繁植。搜寻瀑布下整条溪涧,也只发现这两种鱼的身影。当我们伸出双手扑向石夹鱼时,它们如同能感应到一样,尚未靠近它们的身体,就狡猾的从手下溜走。游鱼引我们往前走,不觉来到离瀑布最近的一个深潭。
水潭蓝汪汪的着实可爱,禁不住涧水的诱惑,我索性脱了外衣扑进潭中游泳,水深处正好没过头顶,水面亦足够畅游,暑热天浸泡在清凉的深潭中委实愜意。
正午的烈日刚好垂直照着水面,使清凉之水有了些许暖意。潭中鱼虽不大,但数量可观。当潭水被搅动时,受惊之鱼便成群游到离水面近的石壁,有序的趴在那纹丝不动。我坐在潭边,将双腿伸进水中濯足,没想到瞬间群鱼便围拢过来,与我发生肌肤之亲,让我享受了一次免费鱼疗。
水潭前方便是马罗瀑布。一道巨大水帘从高处的山坳间飞流直下,它像一块巨大的白玉撞击着突兀的悬崖,瞬间坠落成千万粒细碎的珠子,水流撞击山岩发出一种鸣响,倾刻转化成一股气流在山谷回旋,弥漫了周遭的幽谷,将阳光投下的暑气逐出山谷。外面还是酷热难当,而这里却宛若深秋,幽涧生凉。
文友坐在潭边石块上,有的在汲水烹茗,有的在临溪濯足喂鱼,有的在午倦石枕而眠,有的在卧石听泉观瀑。如果有架古琴,有位擅弹古琴的文友,再来曲《高山流水》,岂不是活脱脱的“抚琴听者知音”。不知是今人走进古人的画境,抑或古人深深扎根于我们心灵深处。也许东坡居士作为一个文化符号,其情怀已溶入我们的血液中,那些极稀松平常之事,如今还有多少人会将它视为人生中的赏心乐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