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一个故事。
故事要从20多年前说起。开学季,已经中师毕业了,与其他奔赴各个单位参加工作的同学不同,我们又回到了校园,继续开始师范专科的学习。办完入学手续轻车熟路的找到了宿舍,我第一次遇见了她——静静。一头干练的短发,白嫩嫩的皮肤,铺好了行李,从上床爬下来,和她同来的男子嘀咕着什么,从她的口音里我能判断她是东海人。
大家都不是小孩子了,一个宿舍四个人,当晚就在聊天中把各自的情形兜了个底朝天。静静最先进,她都有男朋友了,就是陪他一起来报道的那个男子。而我们三个人连恋爱都没还谈过,哎,太落后了。
静静的老家在农村,但是她爸兄弟几个算得上当地的首富。当时工作的同学工资不到300块钱一个月,她大伯家的堂姐结婚,她爸和她叔给的礼金就是5000块,对我们来说这是天文数字啊。她喜欢读书,所以让她的男朋友等她两年,让她爸再给她多花两年钱,如此而已,说的好轻松哦。
静静是豪爽的,走路带风,说话从不打结,一向直来直去。我们四个人很自然的以上下床为一个组合:我和霞,静和红,我们一起吃饭,一起打水,一起打扫卫生,一起上下学。整个宿舍的学习氛围也特别浓。周末晚上没有老师查房,就吹牛到半夜。偶尔哪个下午,没有什么课就集体逃亡,去周边转转。参加工作的同学都纷纷传来恋爱甚至结婚的消息。静静很热心地为我们筹划拉郎配,虽然成功率为零,但天生的古道热肠可见一斑。
两年时间转瞬即逝,大家很快就毕业回各自的家乡参加工作了。
当年的年底,已经接近大年三十,接到了静静的电话,她结婚了。让我们务必去参加她的婚礼。我和红靠得近,年轻也没啥事,毕业半年,连个男朋友都没找着,当然就乐得去凑热闹了。按照当地的习俗,女方是在正式婚礼的头一天请客。我们当晚被安排在她家住了下来,她家的客房堪比五星级宾馆。当地嫁女儿的场面很大,酒席丰盛,非常热闹。她爸承包了当地的林地砖场啥的,副业搞得很红火,经济收入可观,富甲一方。家里家庭影院,电脑等设备尽齐。看她的嫁妆也不菲,算得上应有尽有。
大概是第二年了吧,静静升级当妈,我和红相约去看她和孩子。我和红都是晚熟型的,根本就不会给新生儿挑衣服,也不知买的衣服合不合适,反正就去了。这次去的是静静的新房子。看静静作为新手妈妈喂奶换尿布技艺挺娴熟的,边忙孩子边说话,那时候她告诉我们,当妈的要说三年鬼话,一孕三年傻果然不假。她家的房子很大,是镇上的自建房,但是她带孩子住的是顶层阁楼。因为1楼2楼3楼都给做成了浴室。静静来自生意人的家庭,拥有商人的头脑,向来精明。盖房子和开浴室的资金一大半都来自于她的富豪老爸。她老公是乡里面的公务员,老公公是老教师,经济实力无法和他富豪老爸抗衡。那天中午她和她老公请我们在当地饭馆吃饭,她老公给我的印象是挺憨厚的,还是当初送静静上学时候的模样。看了我们点的菜以后非说换掉素的,改上荤的,因为我们太瘦了。
再联系已经不知过了几年了。静静到了县城附近的学校,住的是学校的集资房。仍然谈笑风生,家里到处长满了小花小草,瓶瓶罐罐的都是,看得出主人充满了生活的情趣。男孩子都有半人高了,可以自己骑着小自行车来回跑。细心的红终于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房间内没有任何成年男人的痕迹。我和红都沉默了,我们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静静的表面是安静的,她内心是否波澜滔天不得而知,直到静静看似无意的给我们抛出了一句话:“我离婚了。”
我和红被噎在了当场。
那个貌似老实的男人,趁着南下经商的那股热潮,说服静静卖掉了当初镇上开浴室的房子,拿着钱去做生意了。再回来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倔强的静静只要了儿子,其余的只有以她名义在学校的这套集资房,当初她爸给她建房子的钱都打了水漂,男方说做生意都亏了,无法查证。静静连父母都没有告诉,就和她自情窦初开时就倾心信赖的男人领了离婚证。
静静说,怕父母知道了伤心,怕父母知道了不给离,软弱给谁看呢?没有人能感同身受的,没有!当初也以为可以一辈子的。她是真爱啊,所以愿意成全。
再后来,那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生下孩子。爷爷奶奶就隔三差五的来看孙子,那个孩子爸爸也在孩子面前装可怜,弄得孩子无所适从。静静一狠心,为了孩子的长远发展,把当初离婚时唯一要的儿子也给了他们家养。
独居几年以后,静静再婚了。她没有再邀请我们出席她的婚礼。他的现任老公与前女友抱养了一个女儿,后来不知怎么就分手了,抱养的女儿随了她的老公。他们再婚后,都把各自的孩子带在一起生活。静静有一次还很开心的跟我打电话说,现在是四口之家,儿女双全。
几年前宿舍同学又小聚,我们眼前的她又是那个干练的静静了。我们喝了一个下午的茶,轮流向大家汇报生活近况。我们又得知,再婚家庭,矛盾无法调和,孩子又都各回各家了。她告诉我们她在积极备孕,第一次婚姻把她爸她妈气了个半死,这一次,哪怕是受更多的委屈,也要好好的把婚姻维持下去,可不能再把他们给气死了。
大概两年前,忽然有一天我接到一个莫名其妙的电话,是某个信贷公司的。电话里问我和静静是什么关系?电话里说,静静说我是她银行的证明人。电话里还说静静欠了很多很多的债,她到处圈钱,到处刷透支卡,电话里让我要防范她。听了这些话感觉心真痛。我觉得我不太好直接问静静,怕问了彼此都尴尬。静静再婚后恰巧与霞住了同一个小区,我打电话向霞了解情况,霞说就知道她在做生意,具体做什么生意也不知道,地产啊家具啊好像都有涉及。而且还生了两个孩子 ,大一点的还没有上幼儿园,生小的时候都是霞忙前忙后的跟着跑。他们家里面没有人能照顾上,受罪的很!霞说她生意也不知投了多少,也不知亏了多少,表面上看生活应该还是可以维持的。
去年清明节前,忽然又接到静静的电话。没有跟我绕什么弯,直接跟我借钱。信贷公司的人曾经提醒过我,我猜测静静这一次大概又走投无路了。回想起我们相处的种种,我仍然想帮她一把,即使明知道有去无回,只是不知道会不会无意中害了她。她承诺我只是周转三天,她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啊,年轻时候从来没有为钱苦恼过,而今被逼成这个样子,真不知道她到底历经了多少苦处。
前两天她忽然又给我发信息,让我想她,让我安慰她,让我以我的名义给她办张卡用,我不知道这又是什么套路。我也不知道她现在真实的现状如何。只知道去年她联系我的时候说要投资卖服装,今年朋友圈天天发的又都是卖家具了,我内心只希望她不要活的那么累。
静静,生活打不垮你,希望你早一天能柳暗花明。
请相信,这只是一个故事。因为生活远比故事更精彩,但有时候也更无奈,而所有故事的结尾都会非常美好的。
2019年5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