蛙鸣 抑或鸡飞狗跳
读汪剑平《乡村日记》
江南一叶
先说几句题外话。
乡村生活，不是谁想写就能写的。虽然向前推三代，你我他差不多都是农村人。作为一个一生都匍匐在土地上的农夫，我曾经在青涩的七八十年代，高擎着诗的旗帜，讴歌过乡村，赞美过土地。但那是虚伪的，违心的，甚至是高大上的粉饰。现在想起来，真是轻浮的让人汗颜。
生活在乡村，或是乡村的生活，不是作家写意的依依垂柳，声声蝉鸣；不是诗人笔下晕染的稻麦流金，瓜果馋香。那是肤浅的走马观花。深入乡村，潜进生活的本质，把脉土地的肌理，其实，耗尽一生，仍嫌不够。在繁华之上是不是看见乡村的凋零？在风景之外是否体验到农民的贫穷？在恬淡之中是否听到土地的挣扎与无奈？！因此，乡村，没有阅历，没有出水才现两脚泥的痛悟，即使写得花团锦簇，也是蜻蜓点水，昙花一现。
汪剑平的巜乡村日记》，起笔就让我眼睛一亮:
青蛙唱着赞歌
唱久了
把春天唱成丧歌
把自己唱成孤魂野鬼
初看似乎有点突兀，但仔细读来，便体会到诗人内心的悲悯一一没有蛙鸣代言的村庄/集体失语/沉默掩埋的荒凉/生长寂静 试问，即使在暗夜里听到阵阵蛙鸣，那也是无语的寂静。年轻的一代，早已背井离乡；留守的是妇孺与孤老。鼓噪的蛙声，把寂静的荒凉，传递给远方的孤魂与野鬼，咀嚼意象之外的内核，为诗句的质感而折服。
再说《油菜籽》。
几粒阳光已经成熟/岁月把我催生成豆荚/把儿子剥出来/种在人间
种在充满乡愁的土地上，种在酸甜苦辣的人世间。油菜的种子，有雨露的童年，有汗渍的少年，风雨洗礼，便有了重量。黑色的种子，开出绚烂的黄花。一生顽强，一生抗争。一生悲贱，一生低微。榨出来的油，不知滋润了多少贵胄的锅碗，而菜籽却在煎熬中化成土地的肥料。于是乎，一春又一春，一年又一年，一代又一代，逃不脱被压榨的命运。
读到这里，颤抖的心弦，落满失语的哀伤。
诗情画意的《叶继程的桃源生活》，向我们铺开了一个与世无争，归隐乡野的人物生活状态。
一朵桃花/打开一个村庄/一片乐土
名与利的束缚，人生的喧闹与浮躁，此刻与叶继程无关。形而上的诗，歌与酒的交融，栀子花，白云，湖水次递打开，入世的桃源，出世的先人坟茔，让人顿悟人生短暂。几个意象，让诗人在暮色中沉醉。喝吧，鸡飞就鸡飞，狗跳就狗跳，人生得意须尽欢，桃花以身相许，一叶扁舟，载满月清辉，漂荡在海子湖上。
沉醉的渔火，是否摇曳着人生的放荡与轻狂？此岸与彼岸？童年与少年？现实与梦想？
罢罢一一
一盘炸鱼外酥内嫩/一笼蒸肉软糯多汁/一碟青菜润滑爽口
这就是一箪食一瓢饮的生活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叶继程这一枚游子，疆漂归来，年近花甲，点滴之间，细节之中，人生如此，夫复何求？
2018.5.28于海子湖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