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的天空是以摇摇欲坠的灰色雨云为背景的,一年四季看不到几天太阳,说实话,我不喜欢。我喜欢蓝色的天空,同时喜欢喜欢蓝色的女孩,我觉得喜欢蓝色的女孩就像蓝天里漂浮着的云朵,干干净净的。
比如她,就是这样一个女孩,除了衣服,几乎买啥都要蓝色的:蓝色的牙刷,蓝色的钱包,蓝色的雨伞,蓝色的毛巾……她的出现,让我多年浮躁的心平静下来,与之相应的是饭量大增。我清楚的记得那时我能吃下整整两盆米饭外加一盆紫菜蛋汤,点个鸡煲不吃上七碗八碗的米饭我就不甘心,我都怀疑我那瘪瘪的肚子是如何装下这么多食物的。她只是笑着看我吃完,然后帮我加饭。
这十年来陪伴我时间最长的人,确切的说是陪伴我时间最长的女孩,除了她,我想不到还有谁。虽说第一段感情谈了三年,但那是异地,平均一个月见一次,三年加起来也就个把来月。我也很难相信,分手后就发誓不动真感情的我,竟然和她一直走到毕业,即便面临一些诱惑和动摇,最终我还是乖乖的回到她身边。当然,我并不是想表明自己多么专一,我只是想说这个女孩身上与生俱来的纯真和善良有一种魔力,让人难以割舍。要知道在这个年代碰到这样一个女孩的概率如同买彩票中个头彩,而这一次,恰恰让我碰到了。
所以我的研究生生活有够满意一是因为我那些脏的不能再脏的衣服有人帮洗,二是有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女孩偎依在我的身旁听我吹牛,三是有个温柔的不能再温柔的小美女帮我盛饭夹菜让我胃口大增,于是我在旁人的羡慕中怡然自得的享受着这一切的美好,看着她为我忙这忙那的身影,有着无以言表的幸福和满足。
关于我们认识的过程,短的可以用几句话来概括,那就是某年某月某日老乡请我和他刚认识的两个女生吃饭,后来这两个女生来我宿舍看电影,她跟着来了,害羞的往她们身后躲,于是我看上了她。其实那时我对单纯小乖的女孩没太多好感,小性子耍起来没完没了,大事小事都不会做,成年了还把自己当孩子看,还要别人把自己当孩子看,生活上更是无法自理。但她是个例外,从小到大她都像个男生一样在地里帮父母干农活,这让她的手指关节异常突出而无任何美感。刚认识时,她正在做兼职,手上拿着个最低档次的小灵通,穿着一身土里土气的衣服,后来换了个手机,也是冲一百元话费免费送的那种。贫穷但不虚荣,这是她吸引我的地方。
她是个爱笑的女孩,我漫不经心的一个口误,她就会咯咯咯笑个不停,一笑起来就露出一排白的出奇的牙齿和两个甜甜的笑靥。这让我这个闷葫芦总是沾沾自喜以为自己很幽默,迫不及待的去其他场合展现时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最后发现,我那不是幽默,而是讲话不经大脑的“2”。比如我记性不好,总是把优玛特说成优乐玛;比如炎热的夏季买那用水果和冰块混在一起的果盘,我让她赶紧吃的理由是:再不吃就凉了……她之所以笑是因为生活中从没碰到像我这么“2”的人罢了。不过她的笑确实挺好看的,是那种很纯粹的发自内心的笑,无任何修饰与夸张。俗话说,相如心生,一般内心纯真善良的女孩都具有这样的笑容,像梦中的江南水乡。
她是个说话慢悠悠声音软绵绵的女孩,这让我总是忍不住捏她,偶尔被惹急了,她会突然狮子大开口的来句:shut up!或者leave me!但那无任何威力的雷声大雨点小的假装生气只会让我变本加厉的欺负她。她的这种与生俱来的慢性子一方面让我觉得她可爱至极,另一方面也促成了我的大男子主义的日益膨胀,并对她造成了很多的伤害。当然,大部分人最初在感情方面还是极具理想主义的,安妮宝贝说过一句话:每个男人的最初都有一个樱花般的女子飘落在生命里注定颓败。这话虽然文绉绉的让人听得恶心但也有它的道理所在,当理想主义遭遇现实的挫折时,心理脆弱的人就会愤世嫉俗自暴自弃最后沦为彻底的虚无,我对她的伤害很大一部分源于此。我曾经无视她自尊的伤害过她很多次,目睹着她在我的斥责声中由无声流泪到轻声啜泣到最后痛哭的全过程,看着她因哭泣时上嘴唇拧的尖尖的样子,我甚至感觉那样子很滑稽很搞笑,我在发泄的同时享受着她的伤痛带给我的快感。
有一次在我平静下来后,她说你看我们学校的体育馆像什么吗?我说像鸟巢吧,她说不是,同学们都说它像骨灰盒……那天,我的心头一次感到隐隐作疼,我想到了她的父母,想到了他们如果看到自己的女儿正在遭受这种折磨会是怎样的心情,而我又算什么东西。后来她给我写了封信:“……这些天来,我的心情阴晴不定,大起大落……我敢说,这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所经历的……有时我真的要崩溃了,所以有时爱说胡话,这是在某一瞬间闪过的念头。不过,我没有勇气去干傻事也不能去干……”
她哭过后,依旧默默的守候在我身旁,把温情呈现给我。闹矛盾的那段日子,无论我再怎么不对,她都会买好早饭给我送来,宿舍门关着,她就把早饭挂在门把手上,然后给我发个短信;午饭如果我没吃的话,她就去食堂买了带过来,一手一个一次性纸饭盒,我知道那样拿着会很难看,要是我就做不来;冬天因为我适应不了这里的气候导致手脚出了冻疮,她就为我买来手套棉袜和棉拖,出门散步时会让我把手放在她那粉红色棉衣外套的口袋里,用她温暖的小手为我取暖;暑假她在市里的酒店实习的时候,每隔一天都要回校一趟,带回美味的精武鸭脖,睡不到六小时便匆匆乘公交回去工作;知道我喜欢摄影,她在广州实习时给我买了个数码相机,而她的实习工资每月只有六百……
于是,我慢慢地习惯了被她照顾,习惯了这种温暖和体贴,甚至吃饭时没有她的陪伴,我就觉的不自在,非要打个电话把正在睡午觉的她叫出来陪我一起吃才行。我也开始对她好起来——其实我也不记的对她有哪些好,但很少发脾气是真的。我想唯一的好也就是买了个电饭煲做一些饭菜给她吃,我虽然会炒菜,但从未用电饭煲炒过菜,400瓦的电饭煲能否把油烧热都是个问题,更别提美味了。不过在我的一次次尝试下,总算做出称得上可口的饭菜。“只要用心,人人都是食神”,我经常把周星驰电影里的这句台词挂在嘴上,虽说是说着玩的,但我希望她能懂得。
和她在一起的三年里,有着许许多多美好的回忆,那是属于校园独有的回忆,离开校园,就真的成为回忆了。
报栏是我和她相约见面的地方,在那里,我们有过捉迷藏的经历,大部分次数,我是迟到的,偶尔她迟到,看到报栏前假装生气的我,就会笑眯眯地一路小跑着过来,生怕我跑了似的一把抱住我的胳膊,好像我那火柴棍般的胳膊是通往幸福的阶梯。
我们曾经在长满油菜花的田地里边走边唱《乡间小路》,唱到“蓝天陪朵白云”时她还举起胳膊指了指天空。那时我把这个场景偷偷录了下来,我会把这段视频珍藏在我的电脑里并一直珍藏下去。
有天晚上她说每次看到我时自己的小肚子都会有一阵悸动,我一本正经的说你爱上我了,她害羞的笑了,说你吹牛。吹牛,是她经常挂在嘴上的两个字。虽然很多事情用“吹牛”二字来应对有种前言不搭后语的感觉,但她那软绵绵的声音听起来总是那么可爱。
有段时间她在我身边唱:“整个我的人整颗我的心交给你的时候,有白色的梦有红色的情单纯而又执着”,我身上起了一片鸡皮疙瘩,但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幸福感。她在我身边唱那么多歌,只有这首我没有打岔,也没有故意取笑她唱的不好听。
因为手机质量差,装不下太多的短信,她就把我的短信一条条抄下来,然后再把短信删去,当然我知道后来她把那笔记本撕了,撕得粉碎。
我曾经为她买过一对耳环,只花了十元钱,有天晚上她回到宿舍时发现掉了,在宿舍快关门之际她又跑下楼来,一路找回去,直到找到。
因为在一起吃饭都是我花钱,她就把刚认识时的那一周打工赚的200块钱,交到我手上。我没要,但我明白她的心意……
我现在无法把这些零零碎碎的影像整合起来,现在的工作性质也让我抽不出那么多时间。有时候我在想,岁月就此戛然而止,那该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但现实往往不如人愿,校园里的感情终究抵不过现实的考验。
分手时我很平静,一方面我早已过了难过的年龄,另一方面我还要混饭吃,不想让感情羁绊着我。对于分手的原因,我一直保持着沉默。我很明白,感情这东西,很难说出个所以然来,单方面的陈述,总会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这对另外一方不公平。而且我也从来不相信什么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之类的屁话,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需要旁观者。
记得我们最后一次去K歌,我唱了两遍《红尘有你》。我很喜欢这首歌,尤其是“我情的中间,是你留下雪泥,梦和梦的片段”和“红尘有你,就有我无悔的泥,随人间风雨迁徙,忘不了无情天地”这两句歌词。虽然喜欢,但一直不知道“泥”和“雪泥”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知道了,泥和雪泥出自“雪泥鸿爪”这个成语,而雪泥鸿爪出自苏轼的诗“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泥上偶然留指爪,鸿飞那复计东西”,“泥”和“雪泥”是指往事遗留的痕迹。
前几天去超市买牙膏,突然看见了纳爱斯,让我想起了她。她的牙齿很白,很多同学都问她用什么牙膏,她说是纳爱斯。她一直在用纳爱斯,只是不知道现在还用不用。我买了一盒,希望托她的福,让我的牙齿明天也白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