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十月初十,是我爸我妈金婚。正好是周六,我带着桃子,和在我这儿帮衬着带桃子的我妈一大早赶回了老家。
天气降温,冷雨连绵。早车,赶到家才刚九点。董先生从履职地也赶回来了,早到一些,在车站等我们。回到家中,我爸精神饱满,神采奕奕的迎接我们,家里也拾掇得挺干净,这让我心里很熨帖。因董先生异地履职,我动辄把我妈请过来照顾桃子,对我爸是有很多愧疚的。他已是古稀之年,却因我的生活所需,时常一个人,没人相伴照顾。我生怕我一回家,就看到他萎靡邋遢。万幸没有。
中午我大姐和我,以及一些相熟的兄弟姐妹,聚在一起吃了一餐饭。我二姐三姐在外地务工不能赶回来,都由我大姐和我代表了。席间很热闹,爸妈很高兴,岁月沧桑的脸上绽放的笑容,很美。
我们说了很多往事。但回忆虽美好,却也伴着伤感和遗憾。我们怕爸妈伤感,说到笑时,便及时打住,不再去回忆泪的那一部分。但人的记忆岂是可以割裂过去的?况且记忆这东西很奇怪,年龄越长,越是对久远的事情记得清,近在眼前的范儿转瞬既忘。爸妈五十年的酸甜苦辣,我们不能全见证,却也能七分见证。
我大姐长我十岁,是爸妈的头生女,又长得好性情好,一直受爸妈倚重。我二姐脑子快脾气躁,小时候跟大姐杠祸了总是挨打的那个。我三姐自幼多病,最得宠,谁都比不上爸妈对她爱的厚重。我是爸妈一心要儿子却不得的结果,又爱哭,又贪吃,最不得爸妈的心,动不动就挨打。
我家成分不好,爸爸是入赘女婿,又生了四个女儿没儿子,在农村饱受嘲讽,经常被人欺负。爸妈在经济和精神双重重压下负重前行。但他们俩都脑子活,人又勤快。改革开放以后,他们算是从农村里开始做小生意的第一批人。我家83年就有了一台14吋的黑白电视机,全村除了大队书记之外,就我们家有。放《射雕英雄传》时,我家院子里海海漫漫一屋子人。我从小没放过牛,因为从我记事起,我家就在用手扶拖拉机耕田。
贫贱夫妻,百事俱累。爸妈经常会拌嘴,甚至打架,每每他俩火拼,我们几个总是瑟缩在旁,大的拉架,小的嚎啕。等他们好了,家里就又一团和气如沐春风了。吵了50年,到现在他们还吵。隔一段时间就会吵上一回,像是给日子加点儿料。吵的时候,我们知道了,还是会揪心,左规右劝,哄他们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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诉说不尽。
我们姐妹讨论爸妈的金婚,已讨论了年余。讨论的各种版本的庆祝方式,都比这个要热闹,繁华。可唯有这样简单的聚聚,简单的祝福,最贴近爸妈的现实。他们两个,拼命生计50年,养儿育女50年,相濡以沫50年,吵吵闹闹50年,他们的感情是靠柴米油盐磨出来的,不需要太多浮躁光华的渲染。我们笑着祝福他们康健矍铄,平安喜乐,少争点儿嘴,多逗点儿趣,高高兴兴的等着庆祝60年钻石婚。
他们含着笑,含着泪,深情的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