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我掉进了“世界尽头”。
站在城墙往空阔的原野眺望,好多死去的独角兽到处躺着。守门人拿着锋利的长刀将它们的头割下,割下的头留在一边,然后将血淋淋的独角兽身体拖到远处的火堆里。
火堆冒着滚滚黑烟,是专门用来焚烧独角兽尸体的,远远就可以闻到一股焦臭味。
守门人长得就像《霍比特人》里面的甘道夫,他向我摆了摆手,意思是叫我回去不要再看了。我转过身刚要走,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再回过头看了一眼守门人,明晃晃的太阳光底下,他竟然没有影子。
我心里一惊,赶紧往回走,也不知道要去哪,越走越是害怕。因为我发现我也没有影子。
几天后,我又来到了城门口。
守门人正关城门,陈旧笨重的木门在他的推动下发出嗝嗝声。
他似乎知道我的到来,便开口说道: "就要变天了,得把城门关好,不然外面的独角兽会闯进来,虽说城门内外的天气没有差别,可这些家伙全然不懂这些。它们只会到处乱走,要是溜到这城里来就不太好了,尽管它们不是肉食动物,可这里面必定是人住的地方,必要的区分还是要有的。”
说着,他把门从里面上锁,大铁锁锈迹斑斑,又硬又冷。他转过身接着又说: “又来看你的影子吗?最近他似乎不太好,可能不习惯这里,当然也不能习惯,这是这里的规矩,不过你会习惯的。”
说完,守门人径直走向他的屋子,那是一间坐落在城门北侧的小木屋。
我什么也没回答,他似乎也没打算让我回答什么。因为他并非在和我聊天,而是职责性的告诉我一些什么。
守门人的屋子后面有个小院子,院子那端有一间石头砌成的屋子,我的影子就关在里面。我往那边瞟了一眼,想着要不要过去看看。最终还是没去,因为刚好我该去图书馆了......
其实在两天以前,我才来看过影子。
阴暗的屋子里,他倚着墙蹲在地上,身体缩成一团。我进去时他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沉重的低下头。我在他身旁站了好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终于,他吃力的站了起来。这才恍然发现他消瘦得不成样子,衣服宽松的挂在骨头架子上。只见他迈着沉重的步子,走到门口向外张望着什么。
外面是阴天,已经阴了好些日子了,天灰蒙蒙的。
他又走回到原地蹲下。我想,他肯定想出去,可他也知道单凭他自己是根本出不去的。
气氛很尴尬,空气在慢慢凝滞,原本是想说些什么的。算了,还是走吧。
走到口时,听到他在身后问了一句:你想留在这里是不是?
图书馆里并没有图书,甚至连一张纸都找不到。一排排架子上整齐的摆放着独角兽的头骨,在灯光下微微泛着白光。
管理员看到我进门,简单的和我点头示意,嘴角轻轻抽动一下算是微笑。这只是纯粹机械性的动作,没有掺杂任何情感的成分。人在这里待久了,情感就会被一点点稀释掉,而有一天我也会这样,不再具有任何情感。
我分不清这是幸还是不幸,这里的人们没有情感,可这并不妨碍他们的生活。比如眼前的图书管理员,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妙龄女孩,眼神永远是空洞的。她曾跟我说,她和母亲唯一的纽带,是生物学上的血缘关系。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彼此间不会有想念、惦记、牵挂......
而现在的我,情感的存量还原封不动,而且极其敏感的活跃着。会因为眼前这女孩的情景引发感触、会对自己的影子有极度的愧疚感......
我选了颗独角兽头骨放到桌上,在椅子上坐定。凝视片刻,然后伸出双手轻轻放到头骨表面,触感光滑而冰凉。
闭上双眼,独角兽头骨在我的手掌下渐渐变得有温度。随之,脑海里开始断断续续出现一些画面,像凌乱的拼图,拼凑不起来,不知道画面所要表达的是什么。
恍惚间,画面里出现了图书管理员,只见她笑靥如花,神情里汇满了情感。我盯着她看,舍不得眨眼。一直到画面慢慢退去,我慢慢睡着。
醒来,头晕乎乎的。独角兽头骨已经在我手掌下变得发烫,我赶紧松开手。
图书管理员似乎注意到了我的反应,端了杯水朝我走过来。我不敢抬头看她的脸,因为我害怕眼前的她,不是刚在梦里看到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