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胆小鬼》落幕,被“生吞”的,都是没家的孩子。
王頔、冯雪娇和秦理、黄姝,这个青春四人组,说到底,只有黄姝和秦理是同类,所以这个四人组最终又分化为两个小组。
王頔家里卖烤串为生,穷归穷,家庭结构完整,夫妻、父子、母子关系都正常,普通人家的叨叨吵吵他们家也有,属于家庭的关爱和守护一个都不缺。
冯雪娇虽然父母关系不好,但她的父亲是警察,母亲会挣钱,还有一个受人尊敬的退休公安局长的姥爷,这足以保障她的安全、尊严和小富足。
秦理幼时父母离婚,在他青春期的时候,父亲因抢劫杀人被伏法,爷爷受刺激中风瘫痪。秦里的哥哥秦天原本是跟着母亲的,现在爷爷弟弟无人照顾,他就回来担任了大家长的角色。
虽然是亲兄弟,自小分开,如今一起生活,却无话可聊。正常家庭该有的温暖热闹,秦家没有。
因为父亲是杀人犯,哥哥单手残疾,估计书也读得不多,只能干一些搬搬抬抬的力气活,所以秦家属于不怎么让人瞧得起的底层家庭,秦理在学校也遭受过校园欺凌。
黄姝和秦理一样,没有一个正常的家庭。剧中压根没提她爸,要么父母离婚要么她爸早亡。关于她妈妈,有传精神病,也有说是进入传销组织,看后来她入狱服刑,应该是传销诈骗的可能性更大点。
黄姝妈妈也不能说她完全不管女儿,至少她努力把女儿塞进重点高中育英去借读,但原本上艺校的黄姝哪里跟得上重点高中的程度?
黄姝妈妈再次离家奔赴“事业”之前,把女儿塞给了兄弟抚养,但舅舅凭什么养外甥女呢?舅妈更不愿意家里多个外人。何况舅舅家里还开着棋牌室,人员混杂乌烟瘴气,黄姝的生活学习条件非常恶劣。
因为是在舅舅家寄人篱下,黄姝就需要自己挣钱,黄姝挣钱的方式是到酒吧跳舞,因为她除了跳舞啥都不会。不能说这个职业不正当,但确实是个边缘职业,正常家庭谁家父母会让十八岁的女儿去酒吧跳舞挣钱?
暗恋黄姝的高磊,原本也不过是让王頔塞了一封情书到黄姝课桌,可后来他知道了黄姝在酒吧跳舞,他亲眼看到之后,就敢强吻黄姝了。从暗恋到强吻,心理上是从仰望到俯视的一个转变,这也从侧面说明了酒吧跳舞这个职业的不入流。
而给黄姝最终招祸的也是酒吧跳舞——她被殷鹏看中了。
殷鹏司机找黄姝,要她去陪殷鹏,说只是喝喝酒唱唱歌,比跳舞挣钱多了。当时黄姝是断然拒绝的,因为她知道,即便只是陪喝酒唱歌,也是一件“不好”的事情,甚至喝酒唱歌的后面是否还有别的交易,以黄姝混酒吧的经验,她未必猜不到。
可这件在她看来不体面并且有风险的事,她从断然拒绝到竟然接受,原因是她要挣钱,她要给秦理买一个八千多元的助听器。
这件事从表面来看是黄姝缺钱,所以不顾风险去挣钱,实质上她是缺爱。正因为黄姝和秦理都缺爱,所以一旦他们相爱,就容易焚心以火,为对方不顾一切。
其实助听器不买最贵的会怎样呢?或者多存几个月的钱再去买又怎样呢?黄姝的不顾一切,使她打破了自己的底线,步入一个危险黑洞。
有人将责任归于黄姝舅舅汪癞子,因为是他领着外甥女去见的殷鹏。可汪癞子领人去的时候,他也没想到黄姝会被囚禁性侵吧?在他看来,也就是喝酒唱歌的事儿,多结识几个贵人,也许还有利于黄姝日后就业呢。
不管是汪癞子还是黄姝,但凡他们事先能知道去之后的悲惨遭遇,黄姝肯定能避免这场悲剧。然而他们不知道,黄姝要挣钱,汪癞子要拍贵人马屁,于是心怀忐忑的少女一脚滑入深渊。
魔鬼是什么?魔鬼就是抓紧人的欲望牵引人走向黑暗的驱动力。青春期的爱慕有许多,一爱就爱到生死相许的,往往是因为他们除了彼此,别无可恋,所以执念很深,失个恋就能去跳楼的那种。
从魔窟出来,伤痕累累的黄姝,不是选择报警,而是拿着充满罪恶和耻辱的一万块钱去买助听器送给秦理,给自己的是农药加可乐,这个操作,叫人怎样去理解呢?
秦理和黄姝都没有家的温暖,他们的悲剧很大程度上源自缺乏家庭的保护。杀人犯的儿子,精神病传销诈骗犯的女儿,这让他们成了被众人欺辱和损害的对象。假如他们也和冯雪娇一样有个警察世家,学校怎么敢明目张胆地栽赃秦理?殷鹏打黄姝主意前也会掂量掂量。
父母不仅仅是孩子的起跑线,更是为孩子遮风挡雨的一个堡垒。
再深一层想,黄姝、秦理的家长之所以走上邪路,还有王頔的父母卖烤串,又和那个年代东北的下岗大潮、经济不景气息息相关。他们以及他们的孩子所面对的恶意,来自环境,来自别人的成功,归根究底,来自于残忍的社会丛林法则。
《胆小鬼》最后一集,除了以冯国金视角重现案情,关于其他人的叙述真真多余。
老范儿十年后的检举信和辞职信,除了买自己一个心安,还有何益?
冯雪娇和王頔,一个留学归来,一个杂志编辑,他俩倒是欢欢喜喜过上了,娃也有了,看他们家的情况,这娃的起跑线也不会太差。
可是那些被黑暗“生吞”的人,再也回不来了。十年前的黄姝,十年后的秦理,中间还有哥哥秦天,看似不良青年的摩托张旭……他们只配在黑暗中,仰望人间的温暖灯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