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快、特快,动车、高铁,无座、硬座、软座、卧铺,林林总总的火车坐下来,才慢慢地体会到火车生活的千姿百态。
好多年没坐硬座了,今天去盐城,短途。 一上车就经过厕所,那混浊带有骚气的味道一下子唤醒了我的记忆。
86年,第一次坐硬座。从上海去秦皇岛。去时还好买到了座位。
那是夏天,满车厢站着的坐着的密密麻麻的都是人,连卫生间旁也有报纸一垫躺着亦或坐着的人,充斥车厢的是发了酵的汗水味。行至山东,要上厕所,随着车厢底部铁轮撞击铁轨的“哐眶”声阵阵,看着铁罐子样的车厢,我硬着头皮在过道的一个个空隙里,见缝插针地下脚,双臂攀援着座椅,一路七荤八素地挤到卫生间,抬头一看,门前排着队。人生头一回,尿意顿减。好不容易轮到我,厕所门一开,一股始料未及的霸道味儿酣畅淋漓地扑面而来,闭着气才让自己有勇气蹲了下来……
回来时,连硬座票都没买到。当时同行的还有文学报的编辑汤定,他的记者证也不管用,满车厢的人一个挨着一个站着,可怜得连坐到身边行李上的空隙也没有,那真的才叫做碰屁股不转弯。夜至深处,孤灯昏暗,正昏昏欲睡,右手边的一个中年人,沉沉的脑袋一厢情愿地扑向我的右肩,我往旁边挪一点,那颗脑袋就跟着挪过来一点。我五指顶住那颗脑袋,轻轻一推,脑袋从我右肩晃悠而起,迟疑片刻,便一股脑儿扑向另一边的左肩。可刚松了一口气,左边的中年妇女又直直地往我身上靠来,我只好再推她一把,看着她咂吧嘴,继续梦,不由得直叹气……那是我的第一次独自行走,留下的不仅仅是北戴河笔会的诗意,更多的是旅途中那独特的混合味。
车,哐铛哐铛的北上,此刻完全可以放空自己,因为在火车上的时间,是属于自己的。 过去或将来的忙碌,与这一刻的我亳不相干。我尽可以充分利用这清闲的时间,看看窗外风景,聆听自己的声音,当然也有时闭目养神,听听别人肆无忌惮的谈笑声。你听,如皋话、海安话是这节车厢的主旋律,满是家乡泥土的香气。行李架上全是大件的行李,花花绿绿的。这趟车的终点站是洛阳。很显然,在这不是春运的季节里,车厢的主流是奔向各地的民工,方便面、瓜子、火腿肠的味道越来越浓,不知不觉已经是饭时了。
不由自主地想起凌一一
88年,从北京到上海的直快,也是硬座,也是饭时。她,16座,我,17座。小舅买了站台票来送我,在窗外,他郑重地拜托凌照顾我,毕竟那时我还是个小姑娘。
彼时,她在上海铁道学院读书。于是,漫长的硬座时光被水果、瓜子和海阔天空的交流冲淡,我知道了火车为什么总能沿着轨道跑,知道了什么叫做火车的避让,也是她让我知道在这个人满为患的车厢过道里,如果想上厕所,只要锁定一个人,就是那个可以推着一辆货车,喊着“让一让”、“撅撅屁股”、“啤酒饮料水果啊”,并打着永远是“最后一次供应”的幌子的人。跟着火车上卖东西的,就自会有人会为我披荆斩棘,挤出任何一条我想去的愿意走的路。
后来,还知道了她毕业去了北京,工作一段时间辞职下海,然后就杳无音讯。萍水相逢,终又各奔东西,这或许也是慢车生活的一部分吧!
列车要到站了,一个小时的絮絮叨叨,挺好,起身收起心绪,继续另一段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