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身体像是触电了一样,脚底一阵酥麻,透过身体一直钻进了耳朵根。
“哎哟,嘶——!”
我捂着左耳,疼得闭眼蹲到了桌子底下。
“苏倾怜,你怎么啦?”
好在刘玉眼疾手快,一把搀住了我,否则我真的要跌倒了。
“咳咳,那个,额才想起来今天还有个事儿,要紧得很。玉啊,你把这个记着给苏娃,额就先回去了。”
刘玉的父亲脸上忽然变得有些苍白,拿着红包想塞给我,手却缩了回去,回头看看想放在哪里,却不知道放哪儿好,最后胡乱往刘玉身上一塞,推开椅子就走了。
二爷见刘玉扶着我,三两步赶上前去,拉住了老刘头的手。
“咋个这么急啊?吃了再走嘛!”
老刘头只挥着手,点着头,走出了大门。
我以为我的头疼又犯了,用力拍了两下,疼痛好了许多。
“脑壳又疼了?”
二爷走回我跟前,跟刘玉一起把我扶了起来。
“刘玉,你还不快去喊你爹回来呀!再急的事儿也得吃饭啊!”
我整理了一下衣服和有些散乱的头发。
“嗨,他准是有要紧的事忘了办了,让他去吧,我留下来陪你就行了!”
“谁要你陪了!”
我狠狠的在他胳膊上掐了一把,疼得他哎哟哎哟地把扶着我的手缩了回去。
“呶,你要的红包!”
刘玉捡起来从身上掉落的红包递给了我。
“这是刘叔的,又不是你的,记着啊,你欠我一个大红包哈!”
我一把夺了过来,在他眼前晃了晃。
剩下的几个人都是县城里来的领导,来我家一是看看是个怎样的孩子考上了北京大学,二来代表全县对我表示祝贺和鼓励。
“你们家里的情况我们已经了解清楚了,这份文件里有县教育局,县政府部门的联合声明,领导联系了北大校方,经过协商决定免去苏倾怜在北京大学读书期间的学费和住宿费用,由我们县政府来资助。”
“孩子,你为我们县城争光了,我们为你感到高兴,同时也希望你能够保持优良作风,努力学习,争取获得更大的成就,不要辜负了这张录取通知书。”
二爷紧攥着我的手不住地颤抖,我的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的甜。
“谢谢领导,谢谢领导!”
“老支书,您就别客气了,您在任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忠于职守,我们几个就算代表党和国家对你表示感谢了!”
这是一个稍微上了点年纪的领导,他跟二爷和我握手,说话的时候塞了一个大红包过来。
“这里有一万块钱,孩子你收好!”
“这……爷?”
“老林啊,你们能抽出时间来看额们爷俩就……”
林老抬起手打断了二爷的话。
“此去北京路途遥远,出去一趟不容易,外面的世界不是我们这些老一辈人能想象的。你爷一辈子没下过山,借着这个机会,带上你爷,去北京转转,去看看天安门,看看故宫,去爬爬长城!去看看祖国的大好河山!”
“哎!”
我接过红包,点头应着。
落日的余晖零星散落在院子里,刘玉挽着袖子,抱着一只大盆,跟我一起拾掇着饭后的狼藉,吴妈和二爷在屋里的书桌上记着账,谁谁谁家送了500块,谁谁谁家送了800……
一个站着,一个坐着;一个念着,一个写着,小六子四脚朝天的窝在旁边的沙发上睡着了。
“苏倾怜,你什么时候走啊?”
刚刚丢掉一大包的垃圾,刘玉和我相隔半米,一前一后地沿着堤岸慢悠悠地往回溜达。
“这个月底吧。”
我低着头,两手从背后捏在一起,轻诺诺地回他。
“噢。”
轻柔似水的月光从背后绕过,洒在地上,脚下的影子像极了他在背着我。
“今晚上好凉快啊!”
刘玉兀自找着话题。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家吗?”
我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
“我……我把送你回去就回家,大晚上的,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在外面不安全。”
“那好吧,你跟着吧。”
不知到是什么东西作祟,这个暑假跟刘玉相处的多了,居然习惯了他的陪伴。
那晚的堤岸好像一下子变长了几倍,走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走到尽头,一路上我们都没有再说话,只是一前一后地走着,不远不近的跟着。
两人心里都装了一肚子的话,却因为没人开口,就都藏在了这绵延的夜里。
刘玉看着我关了大门,插上门闩后,原地呆了一会儿,悻悻地转身离开了,我偷偷从门缝里瞧,他的背影被月光拉的颀长。
转过身,背靠在门上,我捂住胸口,去安抚跳动了一路的心脏,舒缓急促的呼吸。
奇了怪,怎么他要走我还有些恋恋不舍呢?明明是不想跟他单独相处的呀!如果换作他弟弟刘茫来送我,估计早就把他支走了,为何对刘玉没有想要赶他走的欲望呢?
我这是怎么了?我一个劲儿的琢磨着,那时候我还不知道那种莫名其妙的东西叫情。
二爷已经睡下了,小六子还在沙发里瘫着,吴妈给他披了一层盖毯,自己睡在旁边的地铺上。
调皮的月光化作活泼的精灵,洒落在每个人的脸上,想去看看他们在做着什么样的梦。
我踮起脚尖,走进卧室,轻轻把门关上,躺在床上,侧着身子,看着窗外的星星。
娘,你在哪儿?
娘,我好想抱抱你。
刘玉,这个四眼仔,为什么你整天不顾家老往我这儿跑呢?为什么你对我这么……这么好呢?难道就像书里写的,一个男孩,一个女孩,俩人手牵手,跟着月光走……
我的天呐!本来想的是娘,可这会儿我竟然在想刘玉!太可怕了!
我打了个激灵,连忙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明天你就要走了。”
临走前的那天晚上,刘玉跟我并排在河岸上坐着,手里拿着一只狗尾巴草,掐成一节节的,往水里扔。
“嗯。”
不要问我怎么又跟他一起出来了,我也不知道,当他帮我收拾完行李后,突然问我,要不要出去走走,吹吹风聊聊天。我就没脑子似的点头答应了。
那晚的月亮很圆很亮,月光照射下的河水很静很清,堤岸一旁的一颗桂花树很香很美。
我尽量离他远了点,蜷缩着身子,把头靠在膝盖上,静静地看着水面荡起的涟漪,一圈一圈,消失不见。
“这一走,要什么时候再回来呢。”
我的妈呀,他说话的声音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不知道呢,等放了寒假吧。”
他没说话,歪头看着我,他温柔的样子,像阳光一样暖。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北京吧!”
他冷不丁地冒出来这样一句话,让我着实楞了一下。
“你……我是去念书,你去做什么?”
我的思绪开始飞快的运转,想着怎样让他抓紧停下来,在他被鼓动的心彻底支配前。
“我去打工啊!反正我也没考上大学,在哪儿都是找工作,不如我就去北京,这样还能照顾你。”
他平淡而自然地说着,那感觉就像……就像是男朋友对女朋友说的话。
我没说话,脸上甚至没有任何情绪上的波动,就如这皎洁下的河面,洁白安静。
心里却如打翻了无数个瓶子罐子,感觉都要跳到嗓子眼儿上来了。
“苏倾怜,我喜欢你,我想照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