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粿 · 爱

        那天傍晚,西边的天空出现了千奇百怪的云彩,飘在山顶的,仿佛是一个个五彩的花环;浮在山腰的,又似是一条条漂亮的丝巾,犹如梦幻般联动。

        瞧!那扇敞开的窗里,一个小女孩正趴在书桌上,她扎着双麻花辫,两个红色的小蝴蝶结显得格外的灵动、俏皮。“铿铿铿”厨房里传来一小阵切菜声,小女孩似乎被吵醒了,她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慵懒的眼睛,打了个呵欠,揉了揉双眼。

        “咦!桌上怎么会有本五年级的英语书?诶!俺手上啥时候戴着这么个白雪公主图案的小手表嘞?我的戒指哪去了?这厨房里又是谁呀?”眼前的一切令小女孩很疑惑,她再次揉了揉双眼。“哗啦啦”厨房里传来一阵水流声,“莫不是进贼了?”小女孩更加疑惑了,于是,她站了起来,顺手拎起了书桌旁边的小木凳,蹑手蹑脚地走去厨房,途经客厅时,小女孩突然停止了前进的步伐,她呆呆地站在那扇距离厨房很近的玻璃门前,只见玻璃里映衬出小女孩俏皮可爱的模样——她扎着双麻花辫,穿着一件绣着一朵小红花的白色小毛衣,配上那条红色的吊带裙,宛如童话故事里的小公主一般,格外的美丽!

        “这是我吗?我…我…我居然返老还童了?!”小女孩再次揉了揉她那双清澈的双眼,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这时,厨房再次传来声音,“嬛儿!”小女孩顾不得眼前的一切了,她似乎已经猜到了厨房里那个神秘的人物,于是,她赶紧跑去厨房,可是,还没进门时,她就愣愣地站在那儿,傍晚的风悠悠的,柔柔的,安静地陪伴着小女孩。

        小女孩静静地盯着眼前的神秘人—— 那是一位年过半百的慈祥的老奶奶,头发梳得很认真,没有一丝凌乱,可那一根根银丝一般的白发还是在黑发中清晰可见,她的背影瘦小薄弱,似乎风一吹就能倒,但她的步伐却异常的稳健。看着老奶奶的背影,小女孩竟恍然间有种天荒地老的宁静与安详,而不知为何,那几缕在微风中轻颤的银丝看上去有点孤寂……

        老奶奶的背影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清晰,却在小女孩的眼中逐渐模糊、湿润了。“这…这真的是奶奶吗?我可以喊她吗?我好想她!可这一切会不会是一种幻象?我发声的话这一切会不会就消失了?……”小女孩既激动又害怕,这时,她手里的小木凳掉了下来,“砰!”老奶奶转过身来,她微微躬下身子,伸出手臂,向下晃动着手掌,微笑着对小女孩说:“嬛儿,来,快过来!奶奶做了你最爱吃的青叶粿,很快就熟咯!快来洗手,准备吃青叶粿啦!”老奶奶嘴角微陷,脸上露出悠悠岁月刻画的几条皱纹,慈祥的面孔,会心的笑容,“那就是我的奶奶!”小女孩激动地跑过去拥抱奶奶,哭着喊:“奶奶,奶奶,我好想你啊!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奶奶用她那饱含沧桑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小女孩的秀发,然后轻轻地吻了她的额头,周围一片寂静,微风从残余的日光中轻轻的吹过……

      可这时,老奶奶却轻轻地推开了小女孩,她双手搭在女孩的肩上,微躬着身子微笑着对小女孩说:“嬛儿,奶奶的围裙脏了,上面都是刚刚做青叶粿时粘上的面粉跟溅到的菜汁,你去帮奶奶拿条新的围裙好不好?就是那条镶嵌着一朵白色菊花的淡黄色格子围裙,奶奶很喜欢。”此时,小女孩内心的兴奋感令她随即脱口而出:“好,好,奶奶,我这就去拿!”小女孩跑出厨房,而后便渐渐地放慢了脚步,心想着:“奶奶说的那条围裙怎么感觉好像见过…噢对!那是我高考那年给奶奶准备的寿辰礼,emm…被我放在哪了呢?衣柜!对!就放在我老公去年新买的衣柜里!”小女孩刚想跑去房间里找,可是,她突然发现,眼前的这个家是儿时的家,压根就没有那个房间,没有那个柜子里藏着一条格子围裙的房间……刹那间,小女孩缓过神来,她急匆匆地跑回厨房,一样,还没进门,小女孩就愣愣地站在原地,只是,眼前变得空荡荡的、冷清清的,没有神秘人,也没有那个唤她“嬛儿”的奶奶,更不会再有那个温暖的拥抱了!小女孩倚在墙边站着,全身都在轻微地颤动着,她的脸上全是泪,也全是累……夕阳落下,夜拉下黑暗的帷幕,小女孩的心也如尘埃跌落……

        “老婆!我回来啦!”女孩微微睁开她那双朦胧却略微肿胀的睡眼,模糊中看见一男子拎着个袋子正朝着她走过来,男子顺手把袋子放到了床边的桌子上,蹲了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额头,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然后松了一口气,说到:“还好烧退了!”女孩微笑着,一滴泪水从脸颊划过,滴在了枕头上。“老婆,你怎么哭了?”男子似乎很着急,他单膝下跪,左手紧握着女孩的手,右手轻轻地抚摸着女孩的脸颊,或许是在擦眼泪吧,女孩没有说话,她静静地望着天花板,或许是在回想刚刚的那一场梦,又或许还沉浸在悲伤之中……

        “老婆!你别吓我呀!老婆!”男子变得格外紧张,女孩为了不让男子担忧,便对着男子笑了一下,说到:“我没事儿,瞧把你吓的!”“都说了,这次重阳节我就不去登高跟喝菊花酒了,我要留下来照顾你,你还偏说兄弟几个一年里头好不容易有机会聚一块,不去太浪费了!你瞧瞧、你瞧瞧,自己都成啥样了!”男子故作赌气地说到。女孩没有理会他,而是笑着朝那桌上的袋子望去,随口问了句:“老公,那袋子里装的啥玩意儿呀?”男子坐上床,边把袋子拎到腿上边说到:“这是青叶粉跟糯米粉。”“青叶粉?做青叶粿?”女孩的眼眶逐渐湿了,“对呀!说来也怪,刚刚跟哥们几个下山时遇到了一个老奶奶,她直接拦住我,还硬要教俺怎么做青叶粿,你说奇怪不奇怪?”男子边说边拆开袋子。“老奶奶?”女孩哽咽了,“老婆,你怎么了?”男子慰问到,“我没事,你继续说。”“真没事?”男子又问到。“没事没事,你快继续说,别吊我胃口!”男子笑着继续说到:“好!那个老奶奶好生奇怪,她说她认识你,我当时还不相信,寻思着咱们今年结婚时没见过她哩,然后我就问她你叫什么,她说你叫'嬛儿',还说你就好吃她做的青叶粿,然后说什么来着…噢对!她说她现在老了,做不了了,让俺代她做给你吃,我当时就想,她应该是你的远房亲戚吧,所以就替你谢谢她然后用手机记录下了做青叶粿的步骤,还别说,她说得可详细了。你饿不饿?我现在去做给你吃!”女孩强忍着眼泪,笑着说到:“我早饿了!快去快去!”男子吻了吻女孩的额头,拎着袋子走出房门,朝着厨房走去。女孩这才缓缓地坐起身来,她倚着枕头,头朝着窗外,静静地望着远方,眼睛却早已哭得通红,眼泪还在流淌,嘴唇紧闭着,任凭眼泪肆无忌惮地从脸颊上滚落……

        岁月悠悠,时光如水,往事如风,人生如梦,奶奶离去已经有七年的光阴了,对于女孩而言,她失去的不单单是那个给她扎麻花辫、唤她“嬛儿”、给她做青叶粿的奶奶,更是那段被岁月偷走的再也回不去的旧时光……女孩沉默了许久,这时,厨房里传来了老公的声音“老婆!快过来尝尝是不是这味道!”女孩下了床,走到衣柜前,她轻轻地打开衣柜门,拿出件杏色的风衣披在肩上,低头那一刻,她发现,在衣柜的角落里,果然有一条镶嵌着一朵小白菊的淡黄色格子围裙,女孩弯下腰,把围裙拿起并搂在怀里,过了片刻,她又将围裙放了回去,轻轻地关上了衣柜门。

        “来啦!”女孩笑着朝厨房走去。窗外,那道低声道别的夕阳已为星星铺了路,月亮已然升起……或许,那份青叶粿,是来自天堂的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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