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大韦站在了故乡那熟悉的泥沙上,细碎的硬石在他脚底下平刮着。本就植被稀疏的土地,在屋前仅有的几株萎黄茅草还要被腰斩了,只剩一棵棵刺眼草头。
“来看爷爷最后一眼吧。”父亲道。吕大韦跟随着他来到了一棺尸体前。
那是吕大韦平生第一次面对冰冷的死尸,只是那具尸体不是别人的,而是他爷爷的:
爷爷闭着眼,脸从双颊白至嘴唇,显得十分冰冷。他的白发被梳好,散在棺木周围……一丝寒风吹来,白发与旁边的烛火便杂乱的飘动起来了。
吕大韦真的很想走进去,贴近爷爷的床边,问:爷爷您到底怎么了!……尽管千万思绪在那一瞬如潮水般涌来,但他不敢,木头似地与父亲站在一旁低下头。
家乡的夜晚很冷,家人都在火旁取暖。
“我有点困了。”吕大韦说。“到车上睡上一觉吧”,他父亲望着遥远的银河。
不知过了多久,吕大韦被冷醒了,紧紧地蜷缩着,冻得他的双手几乎要失去知觉。
突然车门被打开,吕大韦微微睁眼,车外没有任何东西,“难道风把门吹开了?”他暗自想着。
直至手状的东西伸向他时,吕大韦吓了一大跳,急忙踹开并从另一侧车门出去,跳上了车顶。
在星光的照耀下,吕大韦隐隐约约的看到五六个黑衣人在围着这辆车。
“你们干什么!是想打一架么?”吕大韦大声喊着,震得在乱石中窜出几只飞鸟。
那些黑衣人都有些害怕了,但一想:周围又没什么人,就算旁烤火的在内也就三个人,况且一个还是女的,怕什么!
于是其中一个黑衣人说:“小子!老子就是要把你车开走,识相的乖乖滚走!老子一把‘德国军刀’把你暴揍!”
吕大韦的父亲急忙赶来,“儿子!快下来吧,车被抢走就算了!”转身对黑衣盗贼“对不起啊……这是身上的财物,请大爷们收下吧……”
“我给你们一次机会,把我爸给你的东西放下!……”吕大韦大声的叫道。“儿子!……别那么冲动!”吕大韦的母亲十分焦急。
“哈哈……哈哈!”黑衣人都笑了起来“别管他,我们把车开走!”
吕大韦从车顶跳下,一把抓住一个黑衣盗贼,将内心的愤怒化作一瞬的拳击。“可恶!――”吕大韦的双眼直逼他模糊不清的脸庞。
那个黑衣人躺在了乱石中,消失了。其他黑衣人则迅速拔起小刀,猛地向吕大韦冲去!
吕大韦在黑暗中看不到黑衣盗贼,不知其到底从哪个方向袭来,顿时手足无措。
突然,吕大韦感觉背后有人,便转过身来,用手挡住头部……紧接着他手肘涌来了一股强烈的疼痛,背部也被刺了一刀。
他用尽所有力气将拳头挥来挥去,刚好打中一个黑衣盗贼的头部,甚至感受到了那个黑衣盗贼门牙断裂的震动。
但吕大韦什么也看不清,紧接着脚就像是被空气踢了一样,整个人都摔在地上……
吕大韦只好蜷缩着,双手抱头,而盗贼在吕大韦旁拳打脚踢,一刀刀乱刺。
“来啊!”吕大韦猛地又站起来,两只手无力地挥动。尽管如此,还是伤到了两个黑衣盗贼。
在挥动的过程中,吕大韦突然感觉到了不同:两根食指都在剧烈的疼痛,但左手食指感受到的温度居然越来越热,右手食指则越来越冰凉。
“难道在那?”吕大韦朝左边猛踢一脚,瞬间听到倒地的声音。
他继续将手臂挥动着,马上又感受到温度的变化,便握紧了拳头,用浑身的力气向热源打去!
这回他感觉到盗贼肋骨折断的震动,同时他的手臂也被小刀划了一下。
“你们‘德国军刀’是吧?老子也要一拳把你们的刀给打折!”吕大韦拎起一个黑衣盗贼的领子,夺过小刀,再一脚踢开那个黑衣盗贼,然后双手掰刀!”
片刻,刀断了。吕大韦潇洒的把刀碎扔到地上,那些被打得半死不活的黑衣盗贼留下东西,头也不回的跑了。
第二天清早,吕大韦在车上醒了,看到自己的食指:“指甲盖呢!”他又摸了摸,感觉上面有许多颗粒状的突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吕大韦抽了些纸巾,包住了食指头。
下了车,吕大韦看见父亲在车的后尾箱中取锅,然后架在火上开始煮粥……
不用多久,粥就熟了,父亲便拿着长柄汤勺勺到两只碗上递给母亲与吕大韦。
吕大韦将温和的热粥放在手心,轻轻一吹,上面缓缓升起的水蒸气便飘到了双颊和眼睛里,凝成丝丝暖痕。
大约两小时后,吕大韦与他的父亲一起将棺盖盖上,并齐心将棺材搬往这辆面包车上。
面包车驶到了殡仪馆,为死者“铺路”的钱币也洒完了(指向公路上洒钱,迷信认为其能为死者“铺路”)。
通过安保后,车继续在殡仪馆内行驶着,里面绿树成荫,鸟语花香,环境甚是优美……
车来到了火化楼前停下,吕大伟与他父亲齐力将棺材搬往里面去。
等候火化的时间是漫长的,吕大韦便在周围漫无目的地走着。
吕大韦走到喷泉旁,看到同样是一家子人在那里静静等待,甚至还有个与他年龄相仿的学生……
在走到一座破旧的楼房前时,吕大韦不小心撞到了人:“对不起……”吕大韦急忙扶那人起来,发现那人与他年龄相仿:“你叫什么名字?是在幼精中学读书吗?”
然而他却对吕大伟怒目而视,并且仅是一闪而过的目光,似乎对吕大韦完全不屑。
他一把推开吕大韦,向破旧的楼房走去。
“你是想打架?”吕大韦紧握了拳头……但他想了想,毕竟是自己撞到别人,就算了。
只见那人进入那破旧的楼房,开始登上台阶。“那儿可以去吗?他在干嘛?”吕大韦想道。
于是吕大韦便悄悄跟着他,来到了楼房的最高层――第四层的天台。
“喂!”吕大韦大声喊道。
那人被吓了一跳,原本站在天台围栏上的他摔到天台的地面上。
“你知道刚刚站在围栏上的举动有多危险吗?”吕大韦道。
“你永远不会理解失去至亲之人的感受!快给我滚开,再不走我就从这儿跳下去!”那人叫道,并随手丢了五块石子,每一颗都打中吕大韦的额头。
“你是要跳楼吗?你知道生命是无法挽回的吧,我才经历了亲人逝世的痛苦,相信你应该也是经历了类似的事情的吧。”吕大韦叹了一口气,望着那人扔来的石头渐渐地变得模糊与湿润……
吕大韦抹了抹眼泪,“看来你触碰到了我脆弱的神经”吕大韦苦笑着:“有时我真该不知如何评价自己,是喜怒无常?亦或只是这个世界变化过快?从碰你时你的眼神开始我就很想揍你,但现在倒有点同病相怜的感觉了……”
那人叹了一口气:“我叫岑鸳,也许我们能成为朋友的。”那人回过头来,清澈的眼睛里泛着光,令人融化。
“但我失去的是我的父母,那些陪我办葬礼的人都是我的远房亲戚……”岑鸳望向遥远的天空:“但我还是决定要跳了,我难以接受这个事实……”
岺鸳的眼里虽然透着水光,但随着他的一跃,那刹光便开始不停地消失……
“别――!”吕大韦竭尽所能,以最快的速度狂奔,赶上了岺鸳下坠的速度。
二人的手在那一瞬间便紧紧地牵拉在了一起,似乎已经注定他们往后的永不分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