仍在等待

朋友邀我去夜店。与其说推脱不开,不如说无意推辞,讲不清是压抑了太久的缘故,还是骨子里天生的浪荡,我不假思索的应了句:“好”。故事也由此而生。

约定的当天下午,朋友便催促我动身。

“要这么早”我说。

“先去见我的女友”他也是简单一句,并挥手招呼我。活像一只挂在树上的猴子摆着手臂。

我没再过问什么。我知道他女友也在武汉上学,然后每周六都会有约会,但带上我共赴幽会,这着实令人费解。好在我没有刨根究底的爱好,我把手上没看完的小说塞进口袋,简单的收拾了下,就出发了。

到了他女友的学校,他说去她宿舍楼下找她,很好,就这样,我们俩站在女寝楼下等了一个小时,也没见那姑娘露面。反倒是我目睹了周末女生宿舍楼下的各种见闻:娇艳高挑女生妩媚的走下楼来,依偎在男友的怀里耳鬓厮磨;扎着马尾黑头发的小姑娘蹲在地板上,对着电话里小声的啜泣着;过路的“剩女”高傲的扫过一眼,把门口踌躇的男生一律分成了三六九等;看门的白胡子老爷爷在那儿坐看一下午的人流。我索性席地而坐,拄着脑袋继续看小说,无问红尘。

又过了许久。朋友拍拍我的肩,轻声的说:“她下来了”。声音带几分哽咽。

我合起书本,抬起头顺势望去,那姑娘一身洁白的连衣裙,散发及腰像一川黑色的瀑布倾泻而下,淡淡的浅眉下一双明亮的眸子,圆润的脸庞上还泛着青春期的稚气,樱桃小嘴像宝玉般晶莹无暇,这便是那姑娘留给我的最初映象。朋友迎向前去,同姑娘在离我不远处驻足交谈,朋友指了指我,姑娘的目光随即落在我的身上,我点头表示问候,她赧然一笑,朱唇微启,像月儿弯弯,露出一排皓齿,这笑颜掠过心头,竟给人种初恋的感觉。

不久,朋友折回来,神情中透露着些许失落,也流露出几分解脱。

“可以了”我问。

“嗯”他答。

在去夜店的路上我俩也没有过多地交流,仅仅交换了一下目光,又相互望向那蓝的不知所终的天空。

(略过部分情节)

朋友在前台点了一杯酒,我没有喝酒的习惯,也并不打算破这个例。

“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我率先打破了沉默,但不知这个话题是否下酒。

“夏柳枝”他摇晃着酒杯里的冰块,轻轻的抿了一口,说:“你想知道我们的故事。”

“并不是,但我非常喜欢这个名字”。

“上次我去看她的时候,我们在外面玩了整整一天,晚上我送她回宿舍,在楼下她给了我一个拥抱。我以为她是深爱着我的,于是我匍匐在她的耳边,轻语:‘我想跟你睡觉’”,他放下空空如也的酒杯,那迷离的眼神流露出一丝陶醉的神态,“她听完这话,立即从我怀里挣脱开,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哭着跑上了楼。”

我感到一种莫名的欣慰,就好比干渴枯燥的嗓子得到了滋润。

“只是我一往情深罢了”,朋友胀红了脸,随即重重的放下酒杯,朝不远处两个陌生的姑娘走去,同时扭过头来告诉我:“等着”。

我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他在那里交谈了片刻,说不上很久,但足够让一份感情变凉。

……

“你叫什么名字”其中的一位姑娘向我走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很甜,但闻不到香气。(传闻恋人身上都会弥散着一种醉人的香气)

“谌辛”,还是改不掉一跟女孩说话就紧张的坏毛病,我忸怩不安的坐着,双手无处安放。

“做过吗”,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引来周遭人异样的目光。

“做过什么”,我的脸像烧红的锅底,冒着热气,奇怪的是我很享受这种微妙的感觉。

“爱”,她止住了笑声,用晶莹的眼睛注视着我,借助周围昏暗的灯光,我才得以看清楚她的容貌:那是一张非常精致的脸蛋,娇艳无暇,荡漾着红晕;耳郭上戴着一对叶芽形的耳坠,在微光中摇曳;一口红唇微微翘起一角,像一块诱人的糕点,让人不由得想咬上一口。

“最近没有”,我想用这话掩盖住我过去也没做过的不堪的事实。但是被她识破了。

“跟我来”,她脸上的笑颜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深邃的目光和坚毅的面容,似乎刚刚做了一个莜关生死的决定,接着又补了句:“别浪费了你朋友的钱”。

“自然不会”。我跟着她走进了一个小房间。“你住这儿?”狭小的房间在我眼中一览无余:墙壁四周贴满了卡通彩纸,墙角袖珍的梳妆台上各式化妆品摆放的整齐,她身下坐着一张软木床,头顶一盏小灯烤着,昏黄的灯光打在白瓷地板上,伴着皮革座椅老熟的味儿,竟营造起一种温馨的氛围。

“嗯?”她解去外边的吊带裙,露出微微隆起的酥胸,像初夏的小荷探出尖尖角,“你还在等什么?”

“爱情,”我感到舌头活动开了,这两字就不由自主地悬到了嘴边。

“什么是爱情?”她冷冰冰的问,同时转过身去脱下胸衣,露出一段修长的裸背,撩人心火。

“爱情,大抵就是一根红线,这端连着我,那端牵着她。两个人所有的情感都沿着这根线传导、汇聚,最后流入对方的心坎里头。而爱的深浅就决定了这根线的长短,情到深处,两个人自然就融为一体了。”

“你经历过很多。”

“没有,只是思考的很深。”

“你爱她吗?”

“胜过自己的生命。”

她没再说话,只静静地平躺在床上,用被褥盖住身子,双目微合……我看见有泪花在她眼角闪动。

我百无聊赖,只得翻开口袋里那本破旧的《茶花女》,再次聆听那个甜蜜又悲惨的故事,但谁也不能否认这是件令人尽兴的事。

书读完时,临近三点。她正酣然大睡,窗外路灯的光亮洒在她洁白的胴体上,身体弯曲的线条如同游鱼一摇一摆,宛若一张精美的画作。我自始至终都对女人的“画作”充满崇敬感,自然不容易欣赏过来;“我于是起身拨开一点窗帘,俯视阒无人声的街道,所有的店都落着卷帘门,唯独酒店门前的自动售货机瑟缩着身子等候黎明的来临,汽车胶轮的呻吟声不时滞重的摇颤周围的空气。”(引自《挪威的森林》)我折回床边,拿起圆珠笔在书本的扉页写下:“你睡得很甜,很可爱”,然后轻轻地将书本合起来,放在了她的枕边。

天蒙蒙亮,我便起身离开。外头轻风吹来些许凉意,香樟树的叶子沙沙作响,整座城市刚刚睁开惺忪的睡眼,一对小情侣就一直注视着我,我以为他们认出了我。

“疯子”,他们笑。

我站在街边货橱玻璃前仔细的端详着自己:深蓝色肥硕的短袖上满是褶皱,套在瘦弱的躯干里,像个滑稽演员;一条破洞牛仔裤上污迹斑斑,像刚跟恶犬搏斗过一般;脚上拖着一双过气的胶底帆布鞋,显得老气横秋;杂乱的头发上挂着惨白的露珠,脸上顶着熬夜冒起的大痘,眼角耷拉着,没有一点精神。

这就是我,与你一样仍在等待爱情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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