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末的上午,带孩子们看了《寻梦环游记》,片子的话题有关于死亡,往往是中国家庭最难处理的话题之一,但皮克斯再次发挥了化繁为简、出离悲喜的讲故事秘技,用他们的一贯的套路上演了一出大人孩子可以各取所需的精彩戏码。
看完电影,孩子们最难忘的是片子中的两个宠物,而我却陷入了十二年前母亲离世的一幕一幕。
一、该怎样面对死亡?
母亲去世时,我离开在上海生活的父母,正独自在深圳工作,未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她走后的第二天,我才乘坐早班机匆匆从深圳赶回上海,前一夜理所当然地未能入眠。出门时,我忘了带墨镜,从住处到机场,飞行两小时后转乘地铁,20多岁的小伙子,就这样一路上不停地无声流泪,不知道当时周围人怎么理解。
进家门那一刻,双手颤抖着上香,我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怎么跪拜。奇怪的是,望着遗像,眼泪突然没了,然后就开始正常自如地应对告别仪式的各种琐事。
当天晚上,接待了来家里探访的老同学,偶尔还能说些与往事相关的笑话,缓解一下悲伤的气氛。印象中,再流泪,大概是半年以后,一次工作应酬,喝多回家路上,不知怎么,突然哭了。
《伊丽莎白镇》是母亲去世那年的片子,看到男主人公为去世的父亲组织了一场摇滚追思会,我忽然明白自己为什么收回了眼泪,其实我内心渴望的是对母亲真正的追思和怀念,而不是那种形式做作的仪式。不知道现在中国民间流行的丧葬仪式是出于什么考虑,也许是希望在操办和应付那些繁琐而又不走心的仪式时暂时忘记失去亲人的悲痛吧,但从中透出的却常常是人生的虚无感和荒唐感。《寻梦环游记》让我回忆起了这种感觉,面对逝去的亲人,我们都应该好好思考,最该做的到底是什么?
死亡不是消逝,而是生的另一种延续。向死而生,方能在本质上无意义的人生中,寻找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和意义。
二、梦想与家庭的矛盾
当年自己还年轻,总是一意孤行地追寻着自己的梦想。但我很幸运,父母支持我的任性。在这一点上,我比《寻梦环游记》里的小男孩米格幸运得多,他在追求音乐梦想的路上,遇到的几乎是不可逾越的家庭障碍——他的家庭认为,音乐是这个家族不可触碰的“诅咒”。
电影情节走到这里,实际上埋下了一个当代社会主流价值观上的巨大矛盾:首先,大部分人都开始认同“追随内心说”,认为追求个人梦想是重要的,是值得鼓励的。但传统伦理传承下来的家庭重要性也毋庸置疑。那么问题来了,梦想与家庭有冲突时怎么办?
回顾皮克斯的片子,大部分会更突出个人梦想的追寻和实现,即使个别家庭成员反对,大概率也会让家庭总体上成为主人公实现梦想的有力助推。也许从《冰雪奇缘》开始,这对矛盾开始显现出来,我猜想这与皮克斯主创团队年龄增长有关。但《冰雪奇缘》中,这对矛盾只是作为暗线推动情节的发展,而《寻梦环游记》是真正把全体家庭成员与主角尖锐对立起来了。
在电影中,消解这对矛盾的方式是“成长”,是孩子经历了生死历练之后的成长,也是大人们在陪孩子长大过程中的再次成长。
三、不在爱上加限制条件
在经历了生死轮回的过程中,孩子明白了一味追求个人梦想的多元后果,梦想有时候也许只是披着华丽外衣的鸡汤,甚至可能诱惑你误入歧途。而追寻梦想时,有一群真正爱你的人在背后支持、鼓励和提醒,显然并不是什么坏事。
在同样的过程中,大人们开始尊重孩子的选择,而不是在对孩子的爱上叠加限制条件。我们应该让孩子知道,不会因为他成绩优异就爱,一无所成就不爱;不会因为他听大人话就爱,自作主张就不爱;不会因为他能继承家族产业就爱,另有所好就不爱。一个心智发育成熟的家庭,对孩子如此,对所有家人也该同样如此,家人之间进行的不是交易谈判,爱理应没有任何附加条件。
影片中,当米格主动说出了“家庭第一”时,曾曾祖母也将“不许再玩音乐”的条件换成了“没有任何条件”,随着米格回到家中,为曾祖母唱出那首动人的《remember me》之后,个人梦想与家庭找到了圆满地均衡点。
皮克斯团队在异域文化上一直都很下功夫,《寻梦环游记》中处处透出墨西哥文化的特色,墨西哥文化里“死者在棺,生者狂欢”的特质表现得尤为淋漓尽致。面对死亡,尽情起舞,因为逝者也在一旁共舞。用美妙的歌声送走老友后,干下一杯墨西哥国酒“龙舌兰”,即使此刻我们还沉浸在悲伤的调子中,至少不会让无意义的荒诞侵占我们对逝者的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