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挂在家里墙上的表格,是专门为了记录我们兄妹三人给母亲交纳私房钱而制。
从18年底开始,母亲就经常跟我诉说:恁婶子天天去给人拣货,哪天都能挣几十块钱!或者是:恁婶子说咧,她自己有三万多块钱的私房钱呢!有时候还会这样说:花谁的钱都不如花自己挣的钱,花自己挣的钱硬气,不用看别人脸色……
我很纳闷,这是怎么啦?母亲缺钱花?不对呀,虽说我们兄妹三人并没有按时给母亲钱,但每周都回家都往家买东西,吃的喝的用的,父亲还有几千块钱的退休金,他们一向节俭,根本缺不了钱花嘛。
我偷偷问父亲,父亲无奈地说:恁娘上了岁数脾气大,有天去赶集回来,我随口问了句花了多少钱,她就觉得我嫌她花钱了,这不赌气呢,我领了工资也不花,非得要提出她的老年钱来再去赶集……
母亲是个勤劳而要强的人。年轻时父亲在外上班,她一个人在家种地赡养老人拉扯儿女,十分辛苦,为家庭付出极多。因体力的过度透支,随着年龄的增长,她的背渐渐驼了,行动多有不便,不能跟婶子一样出门拣货挣钱,在母亲看来,不能挣钱了就是废人,再花钱就得看人脸色,要想不看人脸色,就得不花钱……
父亲也觉得委屈,说我也没说啥呀,领了工资就放在那里,恁娘想买啥就买啥,用得着赌气嘛……
人上了岁数,是不是都会这样?
母亲再次跟我说:恁婶子昨天来了,人家一天拣货挣了40多!我又不能挣钱……语气充满羡慕无奈。
我说:娘啊,我爹的工资他不舍得给你花吗?为啥还眼热婶子拣货挣钱?起早贪黑的,很辛苦啦!
母亲说:恁爹的工资又不是我自己挣的!花着不硬气也不稀罕!我不怕辛苦,要不是你们都拦着不让我去拣货……我比你婶子手头快多了!
娘你年轻时受那么大累,现在老了,我们也都上班挣钱,咋能还让你出去拣货?这样吧,我婶子有多少私房钱,我给你多少行不行?
不行,你家里一大摊子事,我要你那么多钱干啥?又不是就你一个孩子!
我跟你俩儿子说说,我们三个平摊,给你和婶子一样多的私房钱?
不行,我又没花多钱的事,不要这么多钱。
那该怎么办?我婶子一个月能挣多少钱啊?她挣多少我们给你多少行不行?
恁婶子一年下来能挣四五千呢!
所谓的货,因为我家临海,渔民捕捞上来的鱼虾需要分类交易,分类的过程就称之为“拣货”。给人家拣货这活并不固定,例如禁渔期就无货可拣……
这样吧,我们三人每月给你100块钱,再加上你100多的老年钱,一年下来就快5000了,行吗?觉得少的话再让我爹给你1000,你天天给他做饭,这点钱该给!
父亲急忙说,多少都行,我有钱也不会做饭啊!
母亲没再反驳。
这就是同意了昂!
周末,哥哥弟弟都回来,我跟他们一说,兄弟俩都笑得合不拢嘴。哥哥说:100太少了娘,500吧!不行就1000!弟弟说:我一下子给你一年的吧娘,这样你就有跟婶子一样多的私房钱了……
100就够了,一月一给,多了不要,母亲坚持。
为了“账目”公开,我列了一个表,订在墙上,谁交了钱就打一个勾。
2019年我捡了个大馅饼,年度考核连续三个优发了3000块钱奖金,拿回家给母亲,母亲坚决一分钱不要。
年末我问母亲攒了多少私房钱了?母亲说好几千了,中间俺瑶瑶(我侄女)还给了2000……
母亲利用赶集的机会,给孩子们买了棉布做了被罩,还会给我们买些新鲜的海货,还要给家里添些零三碎四……这几个钱哪够花啊!
娘你还有多少钱啊,都放哪儿了?我给你数数行吗?我觉得你花了不少了!
都放在你给我的那个钱包包里了,不让你数,没花多少,赶集我花恁爹的工资多……
新的一年开始了,我换了新表,重新订在墙上,愿我娘健康长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