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这种粉色甜味的记忆,来自家人相聚,也来自外婆的故事。“外婆,你今年几岁了?”问及岁数,外婆笑笑,答到,”93还是95,记不得了。但是村里有人提过,我和他长辈同岁,是95。”的确,旧时的小老百姓对出生年月很多都没个准谱,后来到有了身份证制度,要填出生,也就胡乱没谱地大概写个日期。不过,不是有句老话,人若活久了要忘了自己的生辰才能长寿下去,外婆也许是践行了这条。一个95的老太,能眼尖到问孙子破洞裤要不要补,还会在玩纸牌时偷奸耍滑,怪不得要被小辈唤作老太君了。
外婆是外曾祖父于佛山打工时生,到了抗日战争时期,日本人来了,使得外曾祖父工作难寻,于是在日占领的第二年,随人们逃难到了深圳公明镇(现为公明街道)。那年,外婆12岁。
自此,外婆便在公明镇安定下来,20出头出了嫁,嫁给了本地户的外公。以外婆的话说,本地户有田,也更安定吧。看来早年的那段逃难经历和在公明镇的几年,让外婆有了落地生根,入乡随俗的想法。当然,这也就有了后面的寿桃故事。
在外婆的记忆里,寿桃是她很早就学会的,至于多早,也许是成了人妇,要操持家庭,自然也得顾及拜神习俗。问及外婆从谁处学来这手,外婆却笑道,“这不用学就会了,和做月饼啥的一样,有个模具,一印就成了”。这回答真是有趣,大概是长辈对自己的手艺,有种潜移默化,从劳作中习得,就跟吃饭睡觉一样,成了自然的呼吸。既然这种家庭手作不是为了登上大雅之堂的酒楼菜肴,自然不会找一个大师傅跟着学,那又从何谈起跟谁学的呢?出于我的妄猜,大概旧时的人对于学这个字,要比今人慎重,敬仰的多,至少今天,就算跟着app教程,学个菜,那也是好好学了一波,不是么(笑)。
结婚以后,外婆家的人丁也逐渐兴旺,家中生了女娃,这算是让寿桃的做法有了延续,而这延续却是因为我妈的馋嘴,喜爱这个食物。在我妈的记忆中,78年实行的“分田到户”政策,使得当地农民按劳动力人口,均分到肥田和瘦田。水田用于种植稻谷,山田用于种植蔬菜和花生,自留地种番薯和萝卜。而寿桃的制作取材,完全是家庭式的。等收了家里种的糯米和花生。把糯米收割搬回,开始人工舂米,然后再研磨成粉。这一道道工序,不含有任何机械化的参与,更别谈市场参与,可以像今天这般从超市买来现成的糯米粉,直接做菜了。
外婆家的旧屋是早年土改运动没收地主家财产充公后分配得来。因为家里小孩多,外婆为了防止孩子们把白糖、过年做的糖环、油角等储备粮一次性吃完,就把它们装到一个个大陶瓷罐密封,搬张梯子藏到房子的木板阁楼上,待孩子去忙农活便给每人分带几块。后来等平反土改后,房屋自然要归还,而外婆也搬到了政府重新分配的地皮,盖了新房子。在这些年代成长的小孩,对食物都会有一种渴望,一年一度的寿桃,成了我妈的心头所爱,也是情理之中。事实上,我妈也是近十来年才学起了寿桃做法,不知道她是为了追忆往昔,还是那粉红色的甜味。
与外婆再次谈起寿桃制作时,她说她都这个年龄,早就不做寿桃了,拜神那些也不会再操弄了。我听后,心中有一丝怅然,也不知是怅然于寿桃,世事变迁,还是,外婆的这一生。“不过”,外婆说,“她也看见,现在仍有些老人,挑着担走街串巷卖寿桃模具,有些铺子里也有卖现成的寿桃。”
[1] 舂米就是把打下的谷子去壳的过程,舂出来的壳就是米糠,剩下的米粒就是我们吃的白米,舂米的工具有点像捣药罐,有一个棒槌、一个盛器。用棒槌砸谷子,把米糠砸掉。来自百度百科
[2] 出于隐私保护,文中音频做过变调处理。
撰文/ MQ YN设计/ MQ 资料/ Y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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