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命运交响曲
黑红的脸庞枯瘦的四肢,木讷的神情,机械地做着手中的活。太阳像火苗舔着暴露在外的皮肤,灼烧感清晰地告诉身体活着的滋味。
工地上到处是石子砖头钢筋头,码起来的水泥垛像山头,几台搅拌机在不停地搅拌着,灰车在飞奔。为了生活,大家都在努力地做着活。看不到未来的忙碌,仅为一日三餐的口粮。
熟悉了工地,我找到了负责人想回家给父母说一声。负责人说正好工地上有个人是我村附近的,他有车今晚要回家一趟可以带着我,但明早必须要赶来。我欣喜若狂期盼着下工。七点那人终于忙完了,我们赶紧起身回家。
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颠簸在崎岖不平的乡村道路上,我死死抓着车帮,稍不留神就有被颠飞的可能。夜越来越黑了,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只听见三轮车突突突的声音。车灯微弱的光只照到车前两米的地方。飞扬起来的尘土一阵一阵地铺头盖脸地铺过来,眯了眼睛呛着口鼻。
开车的师傅神情紧张,不说一句话,当爬到一座山顶时,师傅把车停下,长长舒了口气说:“我们歇歇就要下坡了,下坡比上坡的路更难走!”我说:“大家都不是说下坡路好走吗?”师傅说:“爬树是好上还是好下?”我轻轻说:“好上!”师傅说:“是啊,老话常说,上树好下树难,蹭破paozi缓三年。”我听师傅这么说不由地笑出了声。师傅说:“你这个娃娃,笑啥,话糙理正哩!上坡路是爬得辛苦,但是只要往上爬总会到达山顶的,但是下坡路要是走不正那就是要命的事。娃娃,你是第一次出门吧,以后记着要走上坡路啊……”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神情,但我似乎看到了他眼睛里有故事,他最后说的似乎是对我又是对自己在说。
走了长长的一段颠簸的路,终于要下坡了,远远的村庄透出的灯光像天上的星星,遥远地不可触摸。下坡的路被雨水冲刷地更加不平,车像大海里帆船,左右摇晃,甚至有一个地方车整个侧过了身,我抓着车帮的手被地面蹭了一下,火辣辣地疼。我不由:“哎呦”疼得叫出了声。
上学时走过路,记忆中没有这么崎岖不平呀?现在在车上怎么这么颠簸呢?不敢多想,紧紧抓着车帮,万一被摔下去,师傅肯定不会注意到的。突突突声、怦怦的心跳声,命运的交响曲在一辆破旧的三轮车上播放着。
颠簸、反转、摇晃、尘土、陡坡、深坑,我明白了师傅的话,下坡路真的不好走,一边是大山一边是深沟,万一刹不住翻车了……后果不敢想象。
终于到山脚下的平路上,师傅紧绷着收缩着嗓子说:“下车歇歇吧!”我听出了他好像跟谁扳了一次手腕一样。他赢了!!!
灯光相继灭了,夜更深了,空旷的山间回荡着“突突突”,夜更加安静了!走进半山腰的村庄,村里的狗疯狂地叫着,灭了灯又亮了,远远的灯光照的树影快速从我们身上掠过,我看到自己浑身是土。
翻过一个低矮的峴口,下了一段比较平缓的坡,就到了师傅的村庄。他们家在村子最里头,一进村,似乎开起来顺溜了许多,还轻轻地哼起了歌,三轮车的声音似乎也轻了很多。狗叫着、车声、师傅的哼歌声,我放开了紧抓车帮的手,拍了拍身上,尘土呛得我连连咳嗽了起来。终于到家了,师傅家的灯很亮,师傅的父母迎了出来,老人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棍。欣喜地说:“咋这么晚才回来呀?没吃饭吧?娃他妈给你留着呢。估摸着你就这两天回来!”老人絮絮叨叨地说着。老人问我那里的,他们要我到家里坐坐,吃完饭师傅送我回去。
我谢绝了他们的好意,踏上了回家的路。路边的蛐蛐可劲叫着,小池塘里的青蛙声此起彼伏,山风清凉地吹过我的身体,我活动了一下紧绷绷的身体,想起了《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我轻轻地哼唱了起来: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脚步轻盈了不少。
大概半个小时,看到了自己的家,家里黑黑的,父母已经睡了吗?村里的灯光稀稀拉拉地亮着。狗吠驴叫牛哞哞,夜虫啾啾、青蛙呱呱,夜晚依旧是一派喧闹的景象。家越来越近了,我的心复杂了起来,父母此刻在干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