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暗】第一百七十六章:安平一脉

  第一百七十六章:安平一脉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下雨天,离别的天气。

  窗外的人已经看不到身影了,魏烬坐在温从戈身后,将窗户关掩,挡住了外面的细雨绵绵。

  “不拦着他,真的没问题吗?”

  温从戈收回目光,说道:“清哥的家务事,自己能处理好的。”

  魏烬对于莫易清向来持信任态度,他也不是喜欢追根究底的人,便没有调查询问过,所以知道的事情并不多。

  他皱了皱眉,目露疑惑:“家务事?”

  温从戈捏了捏他的脸,说道:“是啊,再怎么说,也是安平将军的儿子,一点小事,难不倒他。”

  若说京中贵胄最无法被拉拢站队的人是谁?也就只有身为保皇党的驻城军之首,安平将军一脉了。

  身为肱股之臣,安平一脉向来声名高洁,其屹立数百年不倒的根本,便是其遵礼守义的态度。

  安平军名声比高为高,曾随御驾亲征,浴血四方,从无败绩,是盛京城的最后一道防线。

  有战则上,无战则休,虽是尊帝之恩提携而上,可功勋也是实打实的。

  一国储君之争,向来是踩着尸山血骨的路向上攀登。

  站对了人,功勋显赫,后世无忧;一旦站错,代价高昂,九族尽诛。

  承君之恩,受雷霆雨露之惠,安平将军深谙明哲保身之道,张弛有度,从不参与储君之争,只持中立态度。

  均为安平军的安平一脉向来务实,从不走捷径,也看得清自己的位置。他们的孩子,骨子里也大多凉薄。

  尽管他们极个别人,自幼便有与天家之子共同长大的资格,却不会因此有失任何偏颇。

  或者更应该说,他们根本不关心谁坐高位,只司己职。儿时的情意,自然不足以让他们为之付出合族倾覆的赌资。

  换言之,安平尊座不尊人,谁坐高台,他们便尊谁,让人挑不出错。

  而历来安平将军自不同于其他武将,其将军之位一脉相承,代代相传,所出均为骁勇善战,谋略过人之辈。

  半身安平血脉的莫易清,现在的确是嘴上不着调了些,可要说以前,那也是性情温朗,能力出众的佳公子。

  虽说京中局势岌岌可危,但他此时回京,也暂时不会落了下乘。

  闲雨碎敲窗,廊檐垂珠帘。

  这一场别离失了担忧,倒也没那么让人难以接受了。

  魏烬看着身边人的笑眼,蓦然反应过来,说道:“你调查过他?”

  “阿姊身边的人,我怎么能不调查清楚呢?”温从戈倒在他肩畔,“只不过,清哥即便回去,恐怕也不会太过顺利。”

  魏烬抚了抚怀里人的发丝,询问道:“他是安平将军的儿子,认祖归宗,那不是顺理成章的事么?”

  温从戈轻笑一声:“回到将军府自然不成问题,但若想做更多,恐怕清哥就要费些心思了。”

  魏烬思索道:“如此说来,阿清的身份便没有问题了?”

  温从戈知道他的意思,点了点头:“他的的确确是安平将军原配夫人的儿子,这一点毋庸置疑,但将军府如今的当家主母是续弦,现任将军还未旁落。”

  短短几句,点到即止。前尘如何,后事怎窥,一叶落可知天下秋,如尝鼎一脔。

  魏烬何其聪明,却难免染了几分愁绪,叹气道:“那倒是会有些麻烦了。”

  温从戈知他忧心,举起缠着纱布的手捏了捏,思索了一下,故作不解道:“五皇子非长非嫡,立储登基只得了个贤君之名,废立女子执政的前帝,为何要拉起二皇子为摄政王?”

  魏烬抓着他的手捂在掌心,脱口回答道:“自然是因为皇上母族势弱,无法抗衡手持无上皇令的长公主。”

  这话一出,他也察觉出了不对味。

  几位皇子各有性情,可皇权之争,谁都无法独善其身。今帝母族势弱,助力也不该是兄弟。

  前帝若真属意五皇子,又何必不惜力排众议,拉起了一个摄政王留京?

  说得好听是辅君佐明,说得难听是死后留患,在前帝心中,皇权至上,而通往权利的路是杀出来的,兄弟亲情都要退避三舍。

  其促就三方干政之势,这意图,自然不言而喻啊。

  温从戈见他知意,便偏头看他笑了笑:“京中凶险,可只要清哥掌握好分寸,他在安平一脉便是最安全的。有些事我能想到的,你也能想到吧?”

  魏烬点了点头,说道:“自然想得到,只是关系到阿清的安全,难免会多想一些。”

  安平一脉立在那儿太久了,树大招风,若不能同流合污,怎么着也要挑个错砍其枝、削其势。

  毕竟人心三寸最难测。

  温从戈虽也担忧,却还是故作轻松地安抚道:“前帝心狠归心狠,可毕竟是个死人,如今是活人掌天下。无论当今圣上怎么想,安平一脉和朝中保皇党,都是他留下的一手制衡牌。清哥虽不是喜欢搅弄风云的人,但也不是会任人欺负的。”

  魏烬皱了皱眉:“若阿清身份不为优,他会站在谁那边?”

  “我猜他会站在自己那边。”温从戈坐起身,转身捧着魏烬的脸与之对视,“别太担心,清哥不还有我们兜底儿吗?大不了就是他打不过,我们连夜扛着他跑。这天下并非沧麟一国,我们三个在一起,何处去不得?”

  魏烬忍不住笑起来,眉宇间的忧愁散去了不少:“你说得对。”

  温从戈挑了挑眉,又道:“你可别忘了,京中现在闹腾不起来。”

  “倒也是。”魏烬点了点头,捂着颊侧的手蹭了蹭,“八月份列国来贺,异族进京,这之前的几个月,就算是表面平静,他们也得维持着。”

  温从戈垂下眼,把头埋进了魏烬怀里,心里盘算着时间。三四个月,足够一切结束,再转站盛京了。

  ——如果最后顺利的话。

  魏烬抚了抚他的后背,关切道:“伤口疼?要不要休息一会儿?你也说了许多话了,注意点嗓子。”

  “尚且无碍。”温从戈闷声开口,“今晚的行动,我想去。”

  魏烬沉默了一下,说道:“可以拒绝吗?”

  温从戈抬起头,可怜巴巴望着他,软绵绵地唤道:“汇泽——”

  这一声儿九曲十八弯,魏烬身子一抖,轻咳了声,败下阵来。

  “好好好,不过我要陪你一起,你不许拦我。”

  温从戈弯了弯眸,仰头吻了吻他的喉结,他捂着脖颈,脸上薄红,声音带了几分羞恼。

  “阿眇!那里不许亲!”

  温从戈拿开他的手,又凑过去亲了一口,乐呵道:“我偏要亲。”

  要命……

  魏烬拿他没辙,啧了一声,把人摁在怀里扣紧:“闭眼,睡会,不然今晚不带你。”

  温从戈轻笑一声,侧头冲人耳边吹了口气:“你耳朵好红啊。”

  这都哪里学的?魏烬倒吸口气,憋出一句:“你不知羞!”

  温从戈眨了下眼,理直气壮道:“你又不是外人,我跟你在一起,知什么羞?”

  魏烬愣了下,像是要确认一般,埋下头低声道:“这么喜欢我啊?”

  温从戈连思考都没有,回答得毫不犹豫:“那当然,我最喜欢你了。”

  那一刻,魏烬竟不知自己原来这般好满足。仅这一个人的一句话,就能让他开心许久许久。

  心中有个罐子突然寸寸碎裂,罐子里的蜜糖渗透出来,甜丝丝地溢满了心口。

  好甜,但是不会觉得腻。

  雨势渐小时,一只飞鸽落在窗外,榻上眯着的温从戈伸出手臂拉开窗户,鸽子钻进窗缝,抖了抖羽毛上的雨水。

  温从戈伸手取下鸽子腿上的信筏,展开来一看,上面标注了花楼地点。

  秦连一脚踢开门,目光比了比宽度,最终侧着身子一步一挪。被抢活儿的魏烬一脸无奈,负手跟在后头好笑地看着。

  温从戈转头看去,目光顿了顿。倒不能说人无礼,只因此时的秦连,一手扛着木制轮椅,一手端着放了汤药的托盘,实在没有空手开门。

  魏烬尚还能走,这轮椅自然是为温从戈准备的。

  成功进门的秦连找了个位置,弯腰把木轮椅放下,又把汤药递到了温从戈面前。药味刺鼻,向来不爱喝药的温从戈皱了皱眉,苦着一张脸,将汤药一饮而尽。

  可惜秦连不是魏烬,不吃他装可怜这一套,木着脸接过空碗,又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

  汤药的苦还未散,更苦的味道便瞬间溢满蓓蕾,温从戈嚼了嚼,把药丸咽下去,咂吧下嘴,冲魏烬扬了扬手中的纸条。

  “找到了,清荷街,露芳苑。”

  魏烬点了点头,走到温从戈身边,将一串糖葫芦递到他手里:“喏,压压苦。”

  秦连把碗放下,对两人互动熟视无睹,扶着轮椅把手道:“我来推着你,门口抬你下去的也准备好了。若是你伤口挣开了…”

  ——这人内力还没恢复,肯定打不过他,那到时候,他就可以动手了!

  这么想着,他拍了拍身边的挎布包,眼眸晶亮。

  要说这人还真是单纯到想什么都写脸上了。温从戈和秦连对视着,抬手面不改色地咬了口山楂,打定主意治一治这厮动不动想缝人的破毛病。

  温从戈笑眯眯道:“别想了,就算受了伤,我不愿意,再来十个你都别想给我缝上一针。”

  秦连二度失望,蔫哒哒地垂下头,不再吭声。

  魏烬乐不可支地看着,这大概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闹过之后,正事儿还是要办的。两人分别写了纸条,给各自势力飞鸽。

  鸽子飞出后,向来要强的温从戈,难得由着魏烬搀扶而起,到衣柜里寻了个帷帽戴好,这才折返坐到木轮椅上。

  魏烬眨了下眼:“你这……?”

  温从戈轻笑道:“蛇女走没走尚且两说,她费尽心思做那么大的局,怎么会没有后招呢?想让我死的人那么多,我自然要满足一下他们的心。”

  沉默的秦连一下子抬起头,连声询问道:“谁想让你死?需要我帮忙吗?师父落了很多毒药给我。”

  “暂时不必。”温从戈咬了口山楂,微抬下巴,放下轻纱挡脸,开口道。“出发吧。”

  闻言,秦川握住扶手推人出了房间,魏烬带了把伞,提着灯笼跟在一旁,千酩卫则分出了一个小队散落在后方跟紧护送,留下的人便守着本影楼。

  恰逢羌城酒馆的老板柳缠带着岁三来本影楼,奈何两方人来去前后脚,并没有半路碰见。

  许是本影楼内有温从戈的气息,岁三很乖,柳缠与本影楼的人尚有往来,守门人见他深夜登门,还奇怪了一下。

  “柳掌柜怎的这么晚过来了?”

  柳缠实在是有解决不了的事,加之小家伙念主人念得紧,不然也不会急匆匆的半夜到访。

  他叹气道:“一言难尽。”

  守门人见他不好说,很有分寸地没再追问,目光一转,惊奇道:“这狼犬好生漂亮。”

  似乎是听懂被夸了,岁三瞪着一双狗狗眼看人,晃了晃尾巴。

  姜植笑道:“是主子的爱犬。”

  守门人实打实地夸道:“怪不得这般好看又有灵性。”

  姜植点头以示认可,复又道:“午时姜公子去酒馆接人,我便打听了一下,听说主子在这?”

  守门人摸了摸后脑勺,说道:“哟,这就不巧了,你们前后脚,主子和魏老大一起出去办事了,你想见他可得等等。要不,坐下喝杯茶?”

  事已至此,柳缠只得点头道:“也好。今日来不及回,恐怕就要借地留宿了。”

  “自家人说的哪的话?”守门人憨厚地笑起来,“柳掌柜喝点儿什么?”

  柳缠温吞笑答:“都行。”

  守门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成,那你先坐,我去给你沏壶好茶。”

  柳缠点了点头,也不跟他客气,带着狼犬寻了个地方落座,却止不住地叹气,对着门口望眼欲穿。

  天知道他都经历了什么,现在只希望他家主子能快些回了。

  ——the end.

  【文章小科普(全文共计4000+,科普不计入字数)】

  【尝鼎一脔】鼎:古代炊具,三足两耳。脔:切成块的肉。尝鼎里一片肉,就可以知道整个鼎里的肉味。意指从一些小事中认识事物的精髓。

  【木制轮椅】最古老的记载,于一处约公元前1600年石棺的刻画上,发现有其图案。

  战国时期军事家孙膑,曾经被砍掉双脚,他是靠坐轮椅指挥打仗的。不过因为是木制,需要用人推行。

  【资料探究(以下部分不探究对错,有知则普)】

  关于轮椅的资料大多相似度很高,无从考究。综合情况,还是使用了木制轮椅的说法。

  从资料来看,轮椅的发明,距今为止已经有上千年的历史。在某个时期,轮椅曾作为贵族炫富资本。

  综合来说,诸葛亮所发明的“木牛流马”,算得上是轮椅的雏形。

  《语林》一书中写到——“武侯乘素舆,葛巾,白羽扇,指挥三军,三军皆随其进止。”

  此为描述诸葛亮形象。其所使用的座驾实为形象趋近于“四轮车”,而非轮椅。

  上文中所提及的“素舆”比轮椅大,又比战车小。

  也有资料显示,四轮车的原型是素舆,也有资料显示,古代通常将办丧事的车称为“素舆”或“凶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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