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一九一七年的隐秘往事
“他的要求居然这么简单,这让我很吃惊。他等了整整五年,买下那座华厦,把星光施舍给那些想来就来、想去就去的飞蛾——他费了这么多心血,只是为了能够在某天下午,到一个陌生人家里‘坐坐’”。
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可以把自己低到尘埃里的。
盖茨比的爱,别开生面。
曾经的挚爱,再见之时,却早已成为了他人的枕边人——从古至今,从中而外,从小说电视剧到现实生活,类似的桥段我们见到的太多太多了。于是有了当泰斯逃离伊夫堡,摇身一变化身基督山伯爵纵横巴黎上层,成功地让情敌兼仇人身败名裂、家破人亡的故事;于是我们看见郑秋冬和罗伊人历经了传销、商海和感情中的百般曲折,最终拥抱在一起的大团圆。而盖茨比只会是盖茨比,他的爱仅此一份。在昔日最爱的人不属于自己之后,他选择挥洒钱财在她的家对岸修筑一栋巨大的别墅,在数不清的夜晚里大宴宾客、夜夜笙歌,只为了未来的某年某日她可能会有的造访。即使只是以一位普通宾客的身份。
这是一个至情的男人。
我的脑海里闪过了潘安的影子。十二岁那年,潘安与扬州刺史杨肇相见,被杨肇赏识,并被许了婚姻。可红颜薄命,杨氏早亡,这位中国文学史上老妪见了都要掷果盈车的才子文豪选择了自此不再娶。他开创了“悼亡词”,却只限于每一篇每一首都只写给自己死去的妻子。他一生行文无数、盛名传世,却再没碰过其他的女人。
盖茨比想必是比潘安还要心碎的。因为那个他同他爱着的人还在这世上浮沉。他没有诗词去写。长岛深夜的明月见证着他的爱情。
可这又是一种怎样令人心酸的方式,这是一番怎样“重”的爱,这是一份怎样让人怜悯的守望。
可是黛西从没注意到过对岸那巨大的灯光,没注意过那栋伟岸的建筑。甚至在尼克的到访之前,她都没有听说过有盖茨比这样一个人。每个夜晚,当盖茨比孤独地站在房顶,寂寞地站在海岸旁,向着远处的绿光伸出一只手的时候,她只是在想汤姆为什么还不着家,汤姆又去哪儿了。即便在这位汤姆布坎南的心里,她无足轻重。她不知道对岸有一个眼里泛着晶莹光芒的男人正对着海的另一方望眼将穿,更不会知道那个背影有多么沉重。
我不愿评判盖茨比的爱情方式。相比结尾一个拥吻就能顺利牵手相恋的尼克和贝克,他的爱像极了一种马拉松式的自虐。爱而不得的感觉是一种痛,更是一种如罂粟般致命的诱惑。他在那个六月的夜晚仰望的不仅仅是天边的星星,我想除了他脑海里的黛西,还会有一个可怜的自己的身影吧。
新海诚在谈《你的名字》时,提到电影的创作思路来自一首日本和歌。我想,同我一样看过那部电影的人,读过后一定都会被深深触动到内心最柔软的弦:
“梦里相逢人不见,若知是梦何须醒。
纵然梦里常幽会,怎比真如见一回。”
可幸,按照尼克和贝克的谈话,两个人应该快要相遇了。
菲茨杰拉德一生都没有能够吻过吉内瓦,所以我执着地相信,盖茨比一定能张开他有力的双臂去拥抱黛西。
就像拥抱整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