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

    今天是周末，金凤在家写完作业带着薇薇在锻炼她走路，阿炳和金龙去帮爷爷家春耕去了，秀娥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着，一会要把做好的饭菜送去爷爷家里。

      “秀娥，秀娥！”随着呼喊声，院门被推开，翠珍推着车子走了进来，跟在后面的还有顾远志。秀娥在厨房听到了声音，走了出来。“大哥大嫂今天来了，快进屋坐坐。”秀娥连忙走进堂屋，拉了一下板凳。“秀娥，不用忙活，咱们都是自家人。阿炳不在家啊！”翠珍一边往屋里走一边说。顾远志跟在后面，看到秀娥，憨厚的笑了笑，点点头。“阿炳去给孩子爷爷那边耕地去了，这开春要种的东西多，老人家身子骨不方便，金龙也一起去帮忙了。”秀娥一边忙着倒水一边回答。“孩子呢？咋没看到孩子？”顾远志左看看右望望，忙问秀娥。“金凤，金凤，把妹妹抱过来。”秀娥冲着院旁边的屋子喊了一声。金凤抱着孩子很不情愿地走了过来，很显然她已经听到了声音，也知道是谁来了。“大伯，婶子你们今天咋来了！”金凤对着翠珍夫妻问到。“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秀娥接过孩子，用眼睛瞪了金凤一眼，金凤转身跑开了。翠珍看到孩子，马上从包里掏出来饼干，打开包装袋拿在手上，走到秀娥面前，“来薇薇，吃饼干，看妈妈给你带好吃的饼干！”吃的魅力还真是无穷的大，小薇薇伸手就过去了。翠珍抱过来坐回了板凳上，把薇薇放在地上，牵着孩子的一只手，孩子稳稳地站着。翠珍把一盒饼干给了顾远志，“走，走到爸爸哪里吃饼干。”翠珍牵着孩子，一步一步地走向顾远志的身边。顾远志激动地马上拿着饼干蹲了下来，“来，薇薇，到爸爸这里来，爸爸给你饼干吃。”孩子的眼睛全在饼干上，快速的倒腾着小短腿，走到了顾远志身边。顾远志趁机抱起了孩子，把饼干放进孩子的嘴里。秀娥看着面前的一切，心里五味杂陈，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硬了许多。“秀娥，你看麻烦了你那么长时间了，这孩子也会走路了，今天我们就带回去了。我现在厂里弄了病休，在家里做做衣服，每天也有时间带孩子。”翠珍说完也蹲下身子去逗孩子了。秀娥强忍着泪水，对着门外喊了一声：“金凤，快一点去把你爸叫回来吃中饭，快一点啊！”转过头对翠珍说：“那你们坐一下啊，我去收拾一下薇薇的衣服，她有些衣服今天刚刚洗好，我去收一下。”说完马上转身就离开了堂屋。“这孩子养一年了，秀娥也有感情了，估计要难受一阵子了。”顾远志一边喂孩子吃饼干一边说。“我上次过来，听秀娥说让孩子喊她妈妈就知道了，还是早点带回去自己养吧！我花着钱，她倒好，让孩子喊她妈妈，那我是什么！”翠珍看着孩子嘴里愤愤地说到。“嘘——，你是说什么呢，还在人家家里呢！”顾远志往门口看了看。

      “顾大哥和大嫂来啦！”人还没进屋就听到阿炳的声音传了进来。翠珍马上抱起孩子，顾远志也站了起来，往门口走了两步。“是啊，今天星期天，厂子里休息，我们两口子过来接孩子回去，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和秀娥了。”顾远志迎着阿炳过去，握住了阿炳布满泥巴的手。“看你客气的，没啥太麻烦的，你看我这手有点脏，刚刚在我娘那边帮她整地。今天就接回去了啊，你们忙的过来吗？我这金龙也不上学了，家里也忙的过来。”阿炳抽回手，走到了屋里，眼神却一点也没离开孩子身上，看着吃的满嘴都是饼干渣的小脸，微微的笑了一笑。“我也就星期天有时间，你嫂子前段时间身体检查不太好，在厂里办了病休，现在天天在家里给人做衣服，又能挣点钱也能看孩子，总是放你这也不是长远的办法。”顾远志又走回了孩子身边说到。“哦，那好吧！秀娥，秀娥！你收拾一下孩子的东西。”阿炳把头转向屋外喊了句。转过头对翠珍夫妻说：“大哥大嫂今天来了吃了中饭再走吧！每次过来都是匆匆忙忙地，今天咱哥两喝一杯。”“不了不了，家里还有两个小子呢，我们还要赶回去给他们弄饭吃。这就回去了。”顾远志看着正在瞪着他的翠珍说到。翠珍转过头马上笑着说：“是啊，家里也是离不开人，这段时间也是辛苦你们一家了，老顾快点把我准备的东西给阿炳。”顾远志听到媳妇这样说，连忙走出去，到车子上取下了挂在车把上的一条肉和一袋苹果，拎着走进了堂屋，塞在了阿炳的手里。阿炳愣愣地站在原地，眼睛看着手上的肉和水果，嘴巴半张这，不知是想说什么，还是堵在心里说不出什么。这时秀娥也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走了过来，看到阿炳手上的东西也是明白了。“大哥大嫂这是客气了，东西我收拾好了，我马上去烧点饭，你们吃了再走。”秀娥把东西放到桌子上，正转身准备去厨房。翠珍连忙走过来，一只手拉住了秀娥，“别忙活了，我们马上就走，家里还有两个小崽子要等饭吃呢！下次吧，过几天我带薇薇过来看你们。”说完抱着孩子就往屋外走去，眼睛狠狠地瞪了老顾一眼。顾远志很是知趣的拿起桌子上的东西，跟着媳妇往外走。老顾把东西系在了两边的车把上，推着车子往院外走去，翠珍抱着孩子快步的跟上。秀娥小跑几步来到院门前，“记得煮面的时候少放一点盐，煮烂一点，多给她喝的水，这孩子肠胃弱，不要给她喝太凉的水……………”似乎她还有很多很多还想交代一下的。“你们回去吧，我知道了，我们走了啊！”翠珍一边说一边疾走几步，抱着孩子坐上了车子。随着车子逐渐骑远的距离，怀里的孩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一转头，看向依旧站在门口的秀娥的方向，哇——哇——大哭了起来！“骑快点”翠珍在车子后面捣了一下老顾。

十一

      秀娥站在门口，她听到了孩子那撕心裂肺的哭声，却也无可奈何！她就这样靠在院门上，泪水早已打湿了衣襟。阿炳轻轻地走了过来，拉了拉媳妇的手，安慰到：“秀娥，别难过了，你要想孩子是去城里享福了，跟着咱们吃过一次饼干吗？别让孩子跟咱们吃苦了。好了，别哭了，我刚才特意支走了金龙金凤，一会回来还要闹呢，快去把肉烧了，做饭吧，咱们自己还有一儿一女呢！”秀娥听到阿炳的话，擦了擦眼泪，默默地走向了厨房。看着秀娥的背影，阿炳的心里也是十分的难过。刚才自己始终没有勇气走到门口看着孩子离开，这会转过头，看向孩子离去的小路，眼泪再也止不住的滴落衣襟。站了许久默默地关上院门，擦干眼角的泪水，转身走进里屋。“娘，我们回来啦！薇薇，薇薇！看我们给你带好吃的啦！”院门猛的就被推开了，金龙金凤一前一后地跑了进来。径直走进堂屋没有看到人，又转身走向厨房，手上拿着几块圆圆的饼干。“哇！娘你做什么呢，那么香！”金龙的鼻子最灵，跑过去打开了锅盖，看到了锅里炖的肉，口水都马上流出来了。“娘，薇薇呢，咋不在家，谁抱去玩了吗？爷爷给了我几块饼干，可好吃了，娘你尝一块，给爸留一块，剩下的都给薇薇！”金龙眼睛看着手上的饼干，兴奋地嘴巴不停的在说。“哥，薇薇走了，薇薇被抱走了！”金凤一边哭喊着一边从里屋飞奔过来。金龙听到妹妹的哭喊声，如同晴天霹雳一般，愣愣地站在原地，手上的饼干也掉落在地上，滚了很远。金凤跑到哥哥身边，拽着哥哥的衣襟哭着说：“哥，要不咱们一起去把妹妹要回来吧！我不想妹妹走，呜呜……”金龙看向母亲，才发现母亲坐在灶前默默地用衣襟擦着眼泪。这时门口有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金龙看到了爸爸阴沉的脸，同时也看到父亲鬓角几根发白的头发。他转过头，拉着妹妹的手：“好了金凤，薇薇本来就是人家寄养在咱家的，总要回家的。咱们不能要别人的东西。听话，哥哥最喜欢你了，你可是哥哥的亲妹妹，听话不哭了，没有薇薇以后好吃的都给你，再也没有人跟你争了。快点撒手，你看你撞我，把爷爷给的香香饼干都弄掉了，快点捡起来，咱爸妈都没尝过呢。”金龙拉着妹妹，帮她擦干眼泪，转身一起去捡掉落的饼干。阿炳看着眼前孩子的一切，走上前说：“呦，今天还有饼干啊，那可要分我一点尝尝，今天好呀，又吃饼干又吃肉的。金龙你这个做哥哥的要有个做哥哥的样子，男子汉就是不一样。”眼神和金龙的眼神相撞，两个忽闪了的眼神对视一下便分开了。

十二

      今天的午饭算是很丰盛了，一盘肉丝土豆片，一盘青菜，一个榨菜蛋汤，关键的一盘红烧肉，旁边还放这几个又红又大的苹果。上次吃肉应该还是在过年的时候吧！一家四口围坐在桌前，四个人，八只眼睛都同时的盯在五花肉上面，没有一个人动筷子，“快吃饭呀！你们不吃我吃了啊，吃完还要继续去给爷爷整地呢！”阿炳打破这沉默，第一个端起碗来，拿起筷子狠狠地夹了一块肉，手却微微颤抖了一下，把肉放到碗里，大口的连同米饭一起扒进嘴里，似乎是哽住了，使劲的咽了下去，连忙喝了一口汤。秀娥见状也是慢慢地端起碗来，拿起筷子，捻了一块肉给金龙，捻了一块给金凤。自己却捻了一筷子青菜和着米饭吃了起来。金凤看到碗里的肉，拿起筷子捻了起来，狠狠地摔回了盘子里，“我才不稀罕吃肉呢，哼！”金龙看到妹妹如此，狠狠地瞪了金凤一眼，拿起筷子，端起碗来，扒了一口米饭连着那块肉裹着一滴泪水吞了下去。一餐饭很快吃完了，那盘红烧肉却剩下了很多很多，“金龙，把这盘肉带去给爷爷奶奶吃吧，再把这几个苹果带上，平时他们也不舍得吃。”秀娥把那盘肉用饭盒装了起来，苹果也用塑料袋装好，交给了金龙。“下午家里没啥事，你带上金凤一起跟爸爸去给爷爷帮忙吧，我收拾好去咱自家的菜地里收拾一下地，马上也能种很多菜了。”秀娥说完转身收拾桌子上的碗筷。金龙也听话的拿着东西牵着妹妹，跟在默默无语的爸爸身后走了出去。秀娥看着父子几人走出院门，跟着来到院子，望着慢慢远去的背影，默默地关上院门，看着空荡荡地小院，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她紧走几步回到了里屋，之后就传出一阵沉闷地痛哭声，这声音在小院的上空盘旋徘徊，一直传到很远很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