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公在厂里上班,舅舅的儿子结婚,他特意请了两天假回老家参加婚礼。
头一天晚上,我打电话询问他是不是明天回来,他说,我回来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
第二天到下午4点半,他才通知我到了。我娘家妈跟我住一起,帮我带孩子。一见面,我妈问,怎么这么晚才到?公公答,因为带了几个桶回乡下的房子,再上来县城的。那个桶是他侄子在工地上装修用过的桶,他说很结实,拿回来装东西方便。
谈话时,公公说想请县城的亲戚吃顿饭,至少要好几桌。我妈有些不满地说,装修房子三姐跑上跑下的,请三姐一家吃饭就可以了吧。公公说,那怎么行,其他亲戚都得请,不然他们知道我只请三姐吃饭会怎么想。我妈还想说什么,我赶紧打断她,可不想看见一场口舌之战。
晚上公公到三姑家里过夜,三姑看他穿着十几块的短袖,便拉着他去逛街,给他买了两件衣服。当时三姑给六姑打电话,叫她出来和弟弟聚聚,六姑说打麻将搞不赢,不来了。
次日,公公8点在楼下等我们,到中医院集合,坐舅舅家的包车到市里吃酒席。
舅舅家的亲戚很多是乡下的,他们在车上大声说话,抽烟,讨论婚礼的种种。
有好事者问:“老王,你媳妇儿怎么没回来?”
公公拿着烟的手略微发抖,说:“她晕车,一上车就吐!”
有些女客附和着说:“晕车是很难受,理解的。”
好事者说:“莫不是上次你妈去世,丢了800块钱的事儿,她还在意?”
公公脸色稍变,答道:“没,没,没那回事儿。”
“那,怎么你妹一家人都没回来?”
“他们忙,在广东 ,比较远,没回来正常的。”公公把事情尽量说得有理有据。
丢钱是外婆去世前的事。那年外婆意外中风,几个子女回来照顾,婆婆回来十多天都在医院里未曾回家,而其他人左右有事不能到场。有亲戚看望时会送礼钱,刚好有800块,外婆放在枕头边,后来不知道被谁拿走。舅妈一口咬定是婆婆拿的,公公见不得婆婆受委屈,跟舅舅家大吵一架,人尽皆知。
车子很快到了酒店,舅舅在门口迎接宾客。他应该是太忙,并没有认出我来。天空下着小雨,我带着孩子先行进去,找位置坐好,等待开席。公公在门口送礼。乡下结婚有个习俗,送了礼会回礼一盒毛巾和香烟,他们家没有,连酒席上的糖包也没有。
敬酒时,表弟拉着新娘过来,他喊表嫂,我说新婚快乐,在觥筹交错声中他们迅速离去,好像还没来得及给新娘介绍一下我是谁。
吃完饭,公公急忙地赶去车站,生怕错过下午最早的班车。本来我想给他买到成都的动车,可他的身份证买不了。他只得匆匆赶路。
我想带着孩子回家,可惜天公不作美,下着暴雨,儿子和其他小朋友在酒店大厅里玩得不亦乐乎,晚饭后有专车接送,那将就一下午吧。
大厅里只有3个沙发,坐满了人。有人歪在沙发上睡觉,有人结队去外面逛街,有人三五成群扎堆聊天,有人看电视,有人玩手机,大多是老年和孩子,热闹的大厅里,其乐融融。
里面的包间是棋牌室,人声鼎沸,好不热闹。一会儿有人出来喊服务员开空调,一会儿有人喊服务员关空调,一会儿有人喊加水,服务员懒散地不满地嘀嘀咕咕。
舅舅偶尔会出现在大厅招呼客人,但是他好像一直没有认出我。
我好不容易找了个胶凳,坐在角落玩手机,时不时的盯着孩子。
孩子们玩得挺开心的,随便找个矿泉水瓶子,踢来踢去,玩得累了,拿着婚礼上给的小红包,成群结队去旁边小店买水喝。儿子来时买的有一瓶矿泉水,我没让他再买。他看其他小朋友的饮料瓶上有吸管,吵着也要。他去商店里问老板要,老板说没有。儿子带着哭腔回来,我拿他的玩具逗他,他玩着奥特曼卡片,一会儿便忘记这回事儿。
表弟中途看见我,给我打过一次招呼,叫我晚上吃了饭再走。我笑笑答,好。
他带着他的新娘和送亲的队伍,去他们的新家。我望着人群的离去,不知道他们去向何处。
快到晚餐的时候,突然出现一位老婆婆,拉着我的手,指着对面的一堆聊天的老婆婆,说有一位是我的四外婆,她在找我。她拉着我走过去,她喊姐姐,介绍我,我硬扯着脸皮笑着喊四外婆。她在和其他人聊天,并没有搭理我。我脸上堆着虚假的尴尬的笑,听不清他们在讲些什么,只是时不时地盯着儿子。
时间过得很快,一晃就到吃晚饭的时候。我像来时一样,不需要谁招呼,自己带着孩子上去找座位。
吃完晚饭,大家集中在酒店门口等送我们回去的汽车。
有个大叔端来一个箱子,拿着单子念名字,叫到的人来领一个糖包。发完后,他大声问,还有没领到的吗?没有念到我们的名字,我让儿子去拿一个,结果那人说没有你们的名字呀。旁人还在起哄,你是真的没拿吗?
这时舅舅从一旁冒出来,拿了一个糖包给儿子,说道:我单独留着的呢!
回来的车上,有个老婆婆把窗帘拉下来,挡住关不严的窗,一个十几岁的小伙子,直接坐过去,挡住窗缝里灌进来的凉风。
你说,这人情到底冷不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