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弟弟妹妹：

写信这项工作，本该由大哥方元绪来做。但由于条件所限，我来完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今生是兄弟姐妹系上天赐定的缘分。

小雪已过，大雪来临。天地裹满了寒冷，加之近段时间阴雨连绵，给我们93高龄的老母亲过冬开启了严峻的挑战。

前不久，三哥元友给我打了个电话，称要把母亲接到方家岭去住。

哥哥的孝心，我十分感激。

最近几天，我满脑子都在思考：我们的母亲到底该去哪里？

如何安顿母亲最得体，我想还是事先向哥哥弟弟妹妹汇报一下她老人家的近况。

今年七月七，母亲来到我家。

刚开始的那几天，母亲也能下床，在卧室里颤巍巍颤巍巍的摸着走，双手就是她老人家的拐杖。探啊，摸啊，划啊，艰难的摇晃到了房门，那双被血汗刻下骨瘦嶙峋的手，在房门的外墙上，盲人似的反复轻轻的敲打着，敲打着，打在墙上，击在心中……我们的母亲再也没有能力前行了，形势逼得她调转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的母亲就被终日控制在床上。老天爷留给她老人家的活动区间仅仅仅仅的局限在2.4平方米范围。

哥哥弟弟妹妹，从此，我们的老母亲就彻底变成了另一个人。

把身体坐到地上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有一次下班，我回家一看，母亲不见了。我的心情瞬间一沉，蹦蹦急跳。东找找西寻寻，我们的娘居然坐在阳台的地板上。就在头不久，杏婆去世，我跟雪花回岭下。次日回县城，老人又无可奈何的坐在地板砖上。

把屎尿拉到地上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晚睡早起是我的生活习惯，每日晚上11点多睡觉之前，我们总要扶着老母亲解个小手，然后让娘好好的安睡。有时，中途半夜，睡在客厅的妻子雪花还要伺候娘解手。然而，尽管这样服侍，也还是解决不了现实中的问题。因为母亲有个多尿的习惯，高频率的现象着实让人难以应付。当我们睡过头了，早晨起床一看，满地都是气味浓厚的尿液，这个时候，我总是习惯性的拿起了拖把……

把尿不湿扯掉撕烂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母亲的自理能力越来越不对劲，我们想到了尿不湿。妻子雪花叫我跟娘说清楚，我贴着母亲的耳朵大声说了详细的情况，母亲并不糊涂，而且十分伶俐。她老人家脸上冒出了微弱的笑容说，哦——哦——哪有嘎好东西呀。嘴上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调转背，母亲的脚手却很快，而且居然把包好的尿不湿撕成了破烂，之后的情况是棉被拖到了地上，压着黄色的尿液……

把屎尿拉到床上是经常发生的事情。入冬之后，气温一天比一天下降，娘的情况却一天比一天加码。前一天雪花刚把被尿液打湿了的棉被洗好，没有阳光，晾在阳台还没干，接着，母亲又把尿撒在垫被垫絮上，湿漉漉的东一块、西一块，弄得我们没有办法。有一次，老人把很多大便兜在裤裆里，幸亏妻子雪花发现得早，要不然，满床都是，面临着没有被子换了的危险，一旦来了这个后果，的确是不堪设想！

……

以前，我们面对的母亲是一个伶伶俐俐干干净净能吃能睡能说能行，会干活还要强的勤劳之人。

现在，摆在面前的母亲是一个昏昏沉沉能说不能行能想不能做，离开了他人服侍就会邋邋遢遢甚至性命难保的可怜老人。

哥哥弟弟妹妹，母亲一生的命运早年坎坷。几岁之内，痛失了父母。生于1928年的母亲，那个年代盛行抱养关系。在家庭的沉重打击下，在命运的严重捉弄下，母亲被抱养到了湄港方家，在那里生长，在那里发芽。长大成婚后，非常痛苦遗憾的，第一个孩子没有成功。之后啊，三年一个，三年一个，依次产下了元绪三元元友三个儿子。他们，就是我们现在尊敬的哥哥。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正当年富力强的时候，三位哥哥的父亲因病去世。晴天一霹雳，把个母亲击得天昏地暗，几乎崩溃。

20世纪60年代初期，母亲的同胞妹妹张珍珠——我们敬爱的姨娘，她嫁在岭下，与父亲方光耀系亲房弟兄。

父亲步入不惑之年，而婚姻之路却一片漆黑。

是谁给父亲带来了婚姻的曙光？是谁给父亲创造了新的家庭？是谁给父母带来了后半生的幸福？是我们的珍珠姨娘。她穿针引线，她扮演月老，她做着善事，父亲态度坚决的选择了母亲。

很快，母亲就把三个哥哥带到了岭下。

在岭下，勤劳的母亲又先后生下了4个子女，我为长。

哥哥弟弟妹妹，母亲在岭下生活了近60个春秋。在这里，崖尖，岭上，地里，田间……山山水水，林间小道，到处都留下了母亲的身影，到处都刻下了母亲的功劳，到处都飘荡着母亲的微笑，到处都传颂着母亲的故事……

这么多年，母亲每次住到我家，只要拉起家常来，我们母子俩就总是笑得那么灿烂，那么开心，那么舒畅。母亲无数次重复的对我说，到了关键的时候，一定要把她送到老家岭下去。

就像父亲生前和叔父方云开生前一样，母亲也把她百年之后的大事托付于我。

哥哥弟弟妹妹，现在应该到了这个关键的时候。

如果我们还不把她老人家送到老家岭下，万一去世在外面。那个时候，母亲的子女媳妇们再来商量，我们不但会悔之晚矣，而且还将丢尽脸面。母亲这么多子女都干什么去了啊？我们一定会惭愧万分，我们也一定会遭人非议，我们的心中肯定会留下历史的阴影！

因为，人人都知道，我们的风俗习惯是死在外面的人不能进屋！

母亲这么高寿，又这么好德性，加之母亲的子女媳妇们个个有出息，人人聪明不愚蠢，这么大的力量，伺候一个母亲，我们还有什么理由不作出坚定的选择呢？我们必须毫不犹豫的拿出自己的态度！因为母亲是我们慈爱的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想在最近的哪个日子，把她老人家送到老家岭下去安顿好，请个能吃苦会体贴的内行人士服侍母亲，至于工资，应该由母亲的子女共同承担负责。

看了我写的这封信后，请哥哥弟弟妹妹们在我们一家人的微信群上留下各自的观点。

祝母亲的子女媳妇女婿们以及孙辈们并曾孙们，个个身体健康，人人一切都好！我们的大家族一代胜过一代！

阿金写于通山

2020年11月2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