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中国最北端的边陲小城,一到冬天银色遍地,城市和行人都换上了厚实的衣服。窗子上的冰花儿,每棵大树上的树挂,天空中时不时飘些伶仃小雪,在太阳下发出耀眼的光芒,是银色的?可能是金色的。
特别是即将过年的那段时间,孩子们成群结伙的在外面疯玩,在结冰的河上你追我赶,在没人去过的雪面狠踩一脚发出“咔嚓”的声响。
街上叽叽喳喳的,哪怕大人们说年味淡了,可还是期待每年不用拿书本的那几天,冷空气搔着鼻腔,鼻涕控制不住的往下流,除了背上那几节,身上都还是暖呼呼的,疯跑到裤腿湿透结冰、鞋里的雪化了一次又一次,这时候回到离家不远的小店,吃上几根热乎乎的烤肠,锅里冒着白气,外面也冒着白气。
“嗤”的一声五六根烤肠放到了阿姨的锅里,用不了多一会儿熟悉的香味就飘散到整间小卖部,我在小卖部转来转去,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想买只好看的钢笔,想收集个并不常用但十分精致的本子,每次一来到商店总要有所收获。
妈妈看着我挑来挑去,眼神中的溺爱我永远也忘不了,“宝贝,你不是有好多本本和笔了么?”
“那我也想要嘛!今天不用,过几天我再用,也没有保质期,看着不也舒服嘛。”
说来也是,小时候的自己总感觉能够说服家长,想要的东西也好,犯了错也好反正有人会给我买单。
妈妈和正在烤肠的阿姨相视一笑,我低头看看购物篮里挑选好的“宝贝”们很是安心。
“叮铃,你好欢迎光临。”一对父子的出现打破了我们短暂的宁静。
我瞧了一眼,那是一位不太高大的父亲领着一个和我差不多同龄的孩子,孩子和孩子总是惺惺相惜,我瞬间来了兴趣,当我扫过那孩子的脸,他也抬头看了我一眼,但他的目光很快就转到了别的地方,看向了锅里我的烤肠。我也识趣的不在打量这对父子。
“您好?请问您这里有烤肠么?”声音有些听不大清,含含糊糊的,甚至说在这家正在热着烤肠的商店格外突兀。
“有的,您要几根?”阿姨还是礼貌性的回答微笑。
“那个 ~ 怎么卖的啊?”当这位父亲说到这里的时候,我又一次抬起头仔细地打量起来这对父子。
在那个小学生风靡烤肠的年代,对一个孩子来说,烤肠绝对不会比奥特曼以及芭比娃娃陌生,当听到有人询问价钱身边还有一个孩子的时候,我是很诧异的。
那位父亲穿着一件军绿色的棉袄,款式只是九十年代的样子,从领子可以看到里面应该是一件红色的毛衣,其实我并不怀疑,或许那件棉袄真的就是九十年代的,缝补的痕迹很明显,甚至有的地方还来不及缝补。
至于那个孩子,应该和我差不多年纪给人的感觉却要矮小一点,因为他身上的长款大衣已经拖到了地上,就好像谁为桔子瓤裹上了一层柚子皮。其实这件大衣应该套在这孩子身边的中年男人身上我这样想。
“一元一根。放心油,孩子都爱在我这吃。”阿姨笑着回答道。
“那来一根吧!”那位父亲说这话时声音都清晰了很多。
“好的,您等一会,马上就好。”
这时候,我的心里或许想了很多,也可能一片空白,只是好像受到了打击一样。那孩子听到要一根烤肠,也终于从男人的身后站了出来,他看向我,我与他对视,这次他的目光没有回避。
妈妈的手抚摸了几下我的头,虽然我的心还是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却也微微放下了许多。
短短的几分钟就这样过去了。
男孩的一根烤肠和我的五六根一同出了锅,阿姨把我的烤肠穿上竹签包在袋子里,同样将多余的那根也串好递到男孩子的手上,男孩接过烤肠,那个男人突然涨红了脸,小声说道;“您看,您再给他多扎根签呗,这孩子淘我怕一出门就弄掉了。”
阿姨无奈的笑了笑,多拿了一根竹签递到男孩手上,男孩全神贯注的看着自己手里的那根烤肠,仿佛全世界只有他自己。
男人在上衣口袋摸了半天,又在裤子口袋摸了一会,拿出了一把零钱,或许是几块钱,或许是十几块钱,但我知道,一定不会比我这次出门花的多。我的鼻子更酸了。
只见那个不太高大的父亲一把抱起地上的孩子,让孩子坐在自己的肩膀上,孩子也已经吃了一小口那根烤肠。
男人问道:“儿子,好吃不。”
男孩第一次开口:“好吃。”
“那爸爸下周还给你买。”
“你好,欢迎光临。”商店门打开,刚才的那位不太高大的父亲在余晖中高大了许多,不知道是不是肩上坐着孩子的原因,看着这对父子渐行渐远,我愣住了许久。
直到妈妈拍了拍我的头,我看着手里的五六根烤肠,看着购物篮里的画着花鸟虫鱼的钢笔,封面是奥特曼的本子,好像什么都不香了。
“一共**元。”阿姨告诉妈妈,具体是多少我忘了,但我记得妈妈递给阿姨红色的钞票,阿姨找回来的一把钱也被妈妈随手揣进了口袋,妈妈牵着我的手拿着我的“胜利品”走上了回家的路。
我很庆幸当时没有喊出心里不知道说了几遍的话“我可以分给你几根。”
我知道如果说出来或许那对父子会感谢我的善良,但我却侮辱了他们,也侮辱了让自己。
在夕阳的余晖中,妈妈告诉我善良是要给需要帮助的人,或许你的的眼中别人需要帮助,但在别人自己的眼中自己很幸福。
用不了几天这个边陲小镇就要迎来新年了,雪地上金灿灿的光芒远比天上的光辉要更加刺眼,窗上还是冰花儿,树上还是雾凇,我想那个孩子的幸福应该会比那根烤肠还要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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