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只在海里活了千八百年的蚌精。她每天都重复的做着一件事,那就是在午后的烈阳把光照射在海面时,张开两扇蚌壳,做出享受的姿势迎接阳光的到来。
这天,她心情正好,旁边的小鱼在她身边游来游去,她一门心思搭在海星兄弟讲的故事中。
海星兄弟族人众多,消息渠道也广,简直就是聊天的不二人选,此时正讲到潘金莲与西门庆的故事。
“嘿,你瞅,那家伙好生厉害,竟然钻到海底来了。”海星兄弟兴奋的说。她收回注意力,于是就看到了一个贼头贼脑的家伙。
他藏在礁石后伸着手探向她的蚌壳内,听到声音他一抬头便对上了蚌壳上那两颗眼睛,彼此静静的对视良久。
他恍然大悟:“啊,被发现了,哎哟喂,竟然成精了喂。”他脸皮极厚,这是她对这人的第一印象。
“这人想偷你蚌珠,别放过他,夹死他!”海星兄弟插话提醒道。
“胡说八道。”他眸光一厉,傲娇的哼了一声,“刚才我是想拿蚌珠,这不被发现了嘛,现在就不想了,而且。”
他眼珠子一转,手轻柔的摸上了蚌壳:“这不是有一姑娘在这嘛,别说偷这么难听的词,我那叫好奇。”
她默了半晌,海水冒出一连串的水泡,蚌壳缓缓闭合上,连带着壳内那颗晶莹剔透的蚌珠也一同消失在他的眼内,他的脸都绿了。
“你是什么人?怎么能潜入海底?”她冷淡的问道。
他面容俊秀,不似每天在海面捕鱼的那群渔民般因长年吹着海风而皮肤干裂。他只一笑,便让她灰黑的蚌壳偷偷亮了一分。
“喜欢你的人。”他戏谑的说道。介于此话太具震撼力,直接把她震的从蚌身里面窜了出来。那是一个十几岁少女的面貌,她脸颊通红,哪怕在深海里她都浑身发热。
发觉自己出来了,她赶紧回去,没想到的是,那人竟然手掌涌出一股吸力,把她往后吸。
他坐在礁石上,伸手一捞,她就落在了他怀里。
海星兄弟在这时抓狂的尖叫起来:“啊,死了死了,千年蚌精上钩了!”说完,一溜烟的就奔没影了。
“作甚?”她横眉冷对,挣扎了一会见无用便索性不动,改用眼神攻击。
“眼睛很漂亮,不用特意睁大了让我瞧仔细。”他调戏道。她脸上更红了,不过这次却是气的。
他凑过脸来,眯起眼睛,然后一把将她放开哈哈大笑起来。她立马化身闪电窜进蚌身里这才算送了口气。
“适才不过逗你玩的,这算是不打不相识嘛。”他闪身站在蚌的旁边陪笑道。她紧闭死蚌壳,海水在她身后呼哧呼哧冒出气泡,那正是她此刻心情的写照!
“莫气莫气,是我的不是,我错了。”他摸摸蚌壳,软了声音道。“别碰我,无耻的人类。”她怒喝出声。
他就在靠着蚌身的礁石上坐了下来,一手还不忘摸着她的壳:“好了,别闹了。”也不知道谁在闹,哼。“我与你讲个故事当做赔罪可好?”“哼。”
他不理会她正在闹脾气,出奇有耐心的说道:“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
她:“……”
“嗯?听过?好吧,我再想想。”他挠着头苦思起来。他一袭的青衣并未被海水打湿,却能随海水荡漾开来,她看的失了神。
他苦思了良久,终于想出了一个据他所说,惊天地泣鬼神的故事,虽然,她好心的没当面与他说出接地气三个字。
“小蚌精,这海底孤寂寒冷,不如咱俩做个伴如何?”他侧着脸看向她悠悠问道。
“习惯就没什么了。”她并不领情,随口答了句。他目露怜悯,叹了口气:“可我习惯不了,一个人的日子我会忍不住寻死的。”
沉默了会,他舒展开眉,笑道:“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从此以后,我俩携手同行,奔向美好的未来,过二人世界!!”
她不想说话,目光远眺,只想寻找海星兄弟的身影,向海星兄弟吐槽,这个人的脸皮怎么能那么厚!!
他一如他所言,留在了海里面陪她过二人世界。每天她醒来的时候就能见着旁边睡着的那人揉着眼睛,笑着对她道早。
他总是挠头搔耳的想些故事说于她听。虽然那些故事比起海星兄弟讲的差了个十万八千里,但她却那么认真的听了进去。
“出来吧,让我看看你,总让我一个人在这冰冷的礁石上入睡,你也不会可怜可怜我。”他苦着脸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
她沉默了瞬,觉得他说的也有道理便离开了蚌身,露出人形。他的眼睛在她出现的那刻也随之一亮,眯成了月牙,伸手一抓那个别扭的少女,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
她全身紧绷着,有点不知所措,脑子里全是海星兄弟讲的那些故事里,孤男寡女干柴烈火的情节。而他却没有进一步的动作,目光悠长,抱着她道:“如此,便一辈子了可好?”
她还没来的及答话,他又猛的一拍大腿:“就这样决定了!”混蛋!她心里骂了句。
他对视上她的目光,似是想说什么,挣扎了一会才道:“我要离开一会,很快就回来,等我。”
她撇过了头,看向礁石上:“去哪里?”
“地面上,放心,小爷说到做到,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揉着她的头发保证道。
他果然是很快就回来了,只是从那日之后,他总是会出去。但她也没去问什么,依然如往常一样。他讲故事,她耐心的听。
直到有一日,那是他不在的日子,她回到了蚌身里,张开了蚌壳,蚌珠在深海里流光溢彩,光芒暗转,尤为的耀眼。
一道人影一闪而过,他眼神复杂,手握成拳,一会放开又一会收起,终于,他一咬牙,窃走了蚌珠急急离去。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走的那刻,蚌壳合上了,一滴如同蚌珠般剔透的泪就顺着壳流了下来。
她知道的,她一直都知道的,从那日好奇跟着他走时便知道的。
远在千里之外的他握紧了手中的蚌珠,毅然决然的把蚌珠融进了床上的女子身上。也就在那一刻,沉于深海之底的她,彻底的泯了蚌壳上本该氤氲的光华,就此永远的死寂了下去。
她想,他应该不知道蚌珠就是她的内丹,没了内丹的蚌精怎能活得下去?他也应该不知道,蚌精的内丹只有她自己愿意才能拿的走,而她,是自愿被他拿走的。
如此的傻,如此的痴。
就在她灵识即将全部泯灭时,她模模糊糊的看到,似是有一个青衣的人踏着海浪归来,真好,他果然回来了,可是她没办法听他的解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