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是具体的

哥们憋了半个月,突然请我出来吃烤肉,呡一口啤酒之后,跟我说了一句——“唉,我可能要分手了…”

他们是公认的模范情侣,朋友圈虽不常发合照,可是情投意合的般配程度人尽皆知。高二的时候,因为没分到同一个文科班,她女朋友哭天抢地,暗骂老师的安排是故意所为。可是终究仅仅一墙之隔,我打趣道:不至于吧,那要是大学异地了可怎么办呢?

一起去日本旅游,他提前半年倾尽心血制定自由行的计划(第一次出国自由行,而且出国机会不多)。不料她今天就突然要购物,明天又必须要去后天去的景点,我亲眼看他霎那间满脸通红,从脖颈到眉间彤彤一片,顿了两秒,最后憋出一句“行!”——他哄顺女朋友是出了名的。

每每当校园爱情不能长久的定论甚嚣,我心里总会想到他们,觉得这一定会是身边一例真实的反驳。

可今天跟我诉苦是怎么回事?

原来自两人从云南旅游回来,矛盾就爆发过一次。她还放言说“给你自由”。这估计是气话,所谓疲惫往往还原一个人真实的样子,可就算理解了伤人的话,却并不妨碍它伤人

时至今日他们已经两个多月没有一次有效的沟通,更别提约会吃饭了。他掰着手指给我说了好几个日期,算着精确的日子,缓缓地跟我叙述着……

“主要是最近她太忙了,平常课很多,而且为了假期的又一次旅游(和闺蜜),她要打两份工…”

他见我对他女朋友心生不满,便替她辩解,寻找不可抗拒的原因。最后他的结论居然是因为自己没钱,如果有钱就不会让她打工这么累,不这么累就不会有负面情绪引发负面事件。

自我批评是对的,但是显然爱情使人盲目。

有一件事我们纠结许久,他一定要我分析一下原因。还有两天圣诞节,他约她出来吃个饭,她根本不想出来,他把礼物送到她家信箱,还写了一封信,结果她却把礼物的钱直接转账了回来。

热恋的情侣突然陷入长久冷战,任何的破冰都无丝毫缓和迹象,听起来着实不妙。

她总说她很累,什么话都不想说。在唯一的长谈中,她说每天真的非常想有人一直陪着她,陪她吃饭、工作、走夜路。可是这在客观上是几乎无法做到的。而且她不喜欢他关心她的方式,觉得很“娘”,想要“霸道总裁”。还有因为一次办卡事件,让她觉得以后婆媳关系会很糟糕,如遇矛盾肯定她受气……

否定对方的生活方式,破灭了美好的未来憧憬,如果这是气话,太过火;如果这是真话,又太悲怆。这些事,我找不出答案。我觉得答案太过细碎,用手捧不起,聚不上,只能用眼睛空洞无助地回望着时间。

他说了很多,自言自己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这时我想到形容罗马覆灭的一句话“世界走向终结,不是一声巨响,而是一阵呜咽。”

他讪讪地说“你把我们的感情比做罗马,也太看得起我们了。”

可我的的确确这样想。

一个星期之后,他们终于约好摊牌,我说“实在不行,就算了,该分就分吧,你主动提一下,想个不错的理由。”

沟通总是好的,其余的他没有细说,也无需细说。分分合合,改变起来都是难的,与其改变没有她的生活方式,不如真的相互迁就来的实在与舒适,毕竟断舍离太痛苦了。我们都不敢将曾经的信仰随意抛却,更不敢想象没有她的未来,这个决定,我总能理解那么一点。

此后他经常独自一人泡在图书馆,假期也总要去打打工。

有一项脑科学研究,当人在发呆时,大脑掌管社交的部分并不沉寂,反而变得活跃起来。我们可以用学习、工作的乏味辛苦来麻木自己,来逃避现实。

感情问题自然需要感性,好像一旦归结于理性的分析就是权衡利弊,钱色交易…

但是别忘了,生活是具体的。

爱情是相互吸引的过程,如果几个月都不需要跟你说话,不想告诉你哪一颗树长的古怪,哪首曲子听起来动人,那证明吸引力已经枯竭了。如果眼前这个人可以随意代替,可以被被繁琐的工作压垮,被长远的目标吓止,如果心照不宣的默契成为误会,绞尽脑汁的揣测成为尴尬,那何必要相互拖累,这跟那些养备胎只图一时之快的人有何区别?

或许我言语过激,不过事实是吸引力一定会殆尽。但是在消逝之前,我们如果都想要为我们两个人做点什么,为了一个想象共同体而努力,那就是从爱情缓缓向亲情倾斜。这不是去民政局盖个戳的形式,而是埋藏心底的认知。户口本上只有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人,而她是结构洞,是枢纽,是重中之重。

有些人一直劝和不劝分,怕的就是如果没分手太尴尬,这确是情商高的表现。可是我偏偏喜欢劝分不劝合,——我觉得你质疑了,你迷茫了,你不自信了,不信任对方了……一点点的不舒服,在加入时间这个催化剂之后会不断扩散蔓延,我不希望看到一个将就凑合的结局。

婚姻不是爱情,可爱情可以是婚姻。我们只能希望二者重合,即使概率微乎其微。这不但不能能令我们破罐破摔自暴自弃,反而更激发了我们寻找炽烈爱情的渴望。哪怕热情消退,最终不过是扩大了爱情的范围:最初觉得那个男朋友要五色祥云盖世英雄,等过了十年,也许爱情就定义成了颓唐时刻的一个紧紧的拥抱。

或许我们终将妥协,但是请一定要在竭尽全力争取后说这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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