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岁见长后,不知是说遗失了纯真,还是说成熟解人好。有时候,灵魂像漂浮在空中,静静地看着自己沉沦起伏,无可奈何又无可厚非。面对许多事情,往往只能长叹一声,也就算了。
读书如读人,从三毛的文字中看出她对人性关系的犀利透彻,而这使我心惊。我从来不敢想象破骨探寻后的结果,只好忽略再忽略,毕竟笨也是一种福气。她是个传奇,而我注定只能成为众多平凡女人中的一名,因为我虽然看得透却放不开。于是,我被这个传奇的女子吸引,如饥似渴分秒不停地阅读着她的文字,想象着她描述给我看的每一幅绚烂画面,聆听着她诉说给我听的每一句感悟心声。
看过她的文字,我才有了记录的欲望,记录一些事、一些人以及一些感悟。想象着老去的自己在暖暖的太阳下,慢慢地晃着摇椅,缓缓地读着自己一生的际遇与感动。这样的想法诱惑着我,开始一点一滴捡起三毛给我的悸动。
关于爱,她说:“爱过多时,便是负担和干扰。”确实如此,可是看透之后还要用笔触带着自己沉入深思探求究竟,却又是一种折磨。
母亲总是很唠叨,年轻气盛的我非常容易被激得跳脚,想在被她烦死之前大声嚷嚷:“知道了,知道了……又不是个小孩!”母亲永远对自己的小孩没有办法,只是微微叹着气,摇摇头转身而去。但是她不多久就原谅了我的叛逆,踱到我面前又来悉心叮嘱。对母亲语气恶劣的我正在懊悔中,却总是拉不下脸去给母亲道歉,很别扭的感觉。而此时,我刚好顺从地听着她又来一遍的嘱咐以求心安。可能,这就是母亲的高明之处。
一旦我面临重大抉择,心里总是惶惶不得终日,情绪焦虑烦躁惴惴不安。这时的我会口出狂言疯语,气走母亲后一个人在那又孤单害怕地想寻求依靠。每当这种时候,母亲总是能很快地遗忘掉我对她的不尊敬,站在我身旁。有着这种不可割舍的爱,我才会一往直前不停地向前走,因为我知道不管发生什么,父母总会迎接我回家。
可能正是料定了母爱深入骨髓不离不弃,我那时才会嚣张至于斯。
我之所以能这么快体会到母亲的用心良苦,是由于我的小弟,我从他身上彻底悟到了“爱之深,责之切”的担心着急与无奈。以前的我对小弟总是严厉苛刻,对他学业的要求极其严格,不肯放松丝毫,就怕差之毫厘谬以千里,点滴的倦怠导致他的升学考失败,继而无法在社会上立足。
年轻的我活得可谓风风火火,不能容忍丁点的失误,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小弟,总是把小瑕疵放得无比大,把自己和亲人弄得疲惫不堪。
小弟平时也算听话,但被限制久了,再乖的人也会反抗。“我又不是神童,你做得到的事情我不一定行,别管我。”因为那句别管他,我被噎得如鲠在喉,酸楚直冲眼眶。我为了他不说呕心沥血,起码每个寒暑假为他补习耗费了我多少心力,却不讨好。年纪小看不透,心里想着如果他只是无关紧要的人,我才懒得管呢,却忽略了我们总是被最亲近的人伤害得最深这个事实。俗话说舍得舍得,有舍才有得。当我放下无谓地担心与希冀后,自己和小弟同时得到了解脱。
总说岁月无痕,其实岁月在我们身上还是留下了很深的印记。母亲的情绪越来越像小孩,我也越来越能体谅。上次她哽咽着讲电话,抽噎了半天我才听明白,原来她训斥小弟被顶了嘴。我当时又好气又好笑,细细地安慰她半响,应允着去教训小弟。毕竟母亲把她的担忧分给我,总会安心一两分,而我承受的这一两分便是循环轮回的责任和福气。之后想来,每个人都曾年轻过,也会在无数的碰壁与挫折中自己慢慢长大。嘱咐小弟注意自己对父母的态度后,我也就顺其自然了。小弟有他自己的人生要走,作为他亲人的我虽能指导却不能过分干涉。
记得当年初上大学,我某天打电话突然发现家里电话欠费不通,而且被告知母亲的手机号是空号,更糟糕的是我不记得父亲的号码。当时的我惶恐不安,焦虑急躁。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以为家里出了事而我没能在第一时间知晓。那种感觉像被全世界抛弃了般无助,只能嘤嘤地哭泣。抽抽嗒嗒地讲述给室友听,她好笑地告诉我,打长途时手机号前要加一位零,原本悬吊着的心在那瞬间才复了位。这件事过后很久,我仍然心有余悸,养成了每星期报平安的习惯,因为我终于体会到母亲寻我不到的恐惧与害怕。
理解了母亲的想法与无奈,我屈服于她的爱,学着让她安心。毕竟不管多大,在她眼中我永远是她的小孩。
大体天下的母亲都是一样的,三毛说:“母亲看我吃,她便快乐无比。”我的母亲也是这样,她每次电话中总会提道:“吃饭没?没有我盯着你,你也要按时吃饭啊!”我也总是回答吃过。而事实是我依旧熬夜然后睡到日上三竿,直接忽略掉早餐。既然我已经尽量克制自己的坏习惯,那么就不用让母亲再无谓地担心,否则折磨她的同时我心里也要承受极大地压力。
年少的我忍受不了时,总想着长大后要躲她远远地,越远越好。曾一度有出国的想法,她虽然支持我的一切抉择,还是会偶尔在我耳畔唠叨出国的诸多坏处,我在心里好笑地想着她的矛盾,又怕阻碍了女儿的前程,又舍不得女儿离自己那么远。
我年岁渐长,牵绊也越来越多,逐渐明白“父母在,不远游”的深意。正如三毛为了她的父母撑到最后,流浪14年后仍然回到了他们的身旁。
我怕清冷寂寞,学不会三毛的洒脱,沉浸在父母浓烈的爱中,痛苦并快乐,只有慢慢地在自由心灵与纷扰现实之间寻求平衡。这不可割舍的爱,是如此甜蜜的负担。
我抛不开,舍不下,注定只能做一个凡人,也逐渐安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