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读红楼(一)风流灵巧的晴雯

摇曳不定的烛光,四处昏暗。晴雯身披棉袄,撑着病弱的身子,一针一线精心缝制昂贵的雀金裘。缝好之后,甚至看不出破绽。麝月宝玉惊叹一番,暗自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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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读红楼,读到“晴雯病补雀金裘”章节,对晴雯的爱,如滔滔江水绵绵不绝。仿佛不写她,就要辜负了芙蓉女儿的美。

再次走进大观园,最爱的是晴雯、是探春这类“玫瑰花”式的女子。她们的共同特质,就是勇敢。敢爱敢恨,敢做自己,敢于说“不”,我眼中的她们,比宝钗更纯真,更大胆,也更可爱。

晴雯和探春,是那个红尘世界中极为特殊的两个。同样的口齿伶俐,同样的锋芒外露,她们始终在坚守自己高洁的操守。探春是庶出,是贾府中遭人厌恶的赵姨娘之女、贾环之姊,然而哪个敢视她为下等?晴雯身在贫民小户,是贾府的丫鬟,而谁又敢低看她三分?可是,二人的命途终究不同。晴雯因“举止轻浮放荡”,被怀疑“勾引宝玉”,在病重之时被王夫人狠心赶出府中,最终惨死在草屋的冷炕上。死前的她,“伸长了脖子直叫了一晚”,那是对不公命运的抗争,是对污浊世道的控诉,是对自己清白之身的呐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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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得知小丫鬟坠儿偷了晴儿的龙须镯,病中的晴雯拿着锥子扎坠儿的手。她又气又恨!丫鬟在外人看来,虽地位卑贱,但自己却一直以来秉持自己高洁的操守。看到麝月因被主子赏了几件衣服而兴高采烈,她鄙夷麝月没有作为丫鬟的独立人格和骨气。看到袭人被王夫人每个月多发月钱,她也绝不屈附,相反,她依旧保持自己高贵的品行。她生是丫鬟身,然而品格却胜过书中无数男人。相比多姑娘的水性风流,惜春的面冷心冷,迎春的懦弱无能,李纨的心如死灰,凤姐的机关算尽。晴雯,不知高贵多少。因为扇子事件被主子责骂,她不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而是据理力争,捍卫自己的人格尊严。看到身边的老妈妈好吃懒做倚老卖老欺负年幼,她打抱不平伸出援手。她分明就是男儿性情啊!作为女儿身,她的针线活在贾府中位于上等,容貌位于上等,这样的女儿,多么纯真可爱!多么让人心疼!

大观园,是晚清封建社会的集中缩影。园中,容得下千千万万个宝钗袭人,但却容不下一个晴雯。至于探春,多少会因出身是小姐而比晴雯幸运得多。无论府中老少主仆,皆对袭人式女子交口称赞,而对晴雯,是贬多褒少,只因她锋芒太深,言语锐利,因此容易得罪人,加之长得俊俏,是丫鬟中的上等,甚至堪比府中小姐,所以就更是“风流灵巧遭人怨”。与生俱来的美貌本是上天赐予的幸运,如若没有相应的情商和智慧去驾驭,那么美貌带来的,就很有可能是灾难了。

从这点来讲,宝钗聪明矣!一副和林妹妹不相上下的好皮囊,甚至让宝玉看了浮想联翩的雍容身姿、如雪肌肤,因为她高级的情商而胜出一筹,成为贾府上下津津乐道的典范。她的高情商,表现在看破而不说破,表现在懂得迎合与奉承,表现在“罕言寡语,藏愚守拙,安分随时”,还表现在超出常人的克制与隐藏——隐藏自己的好恶、欲望、情绪。所以人人爱宝钗。

然而,晴雯不是宝钗。

倘若她也如此,她就不可爱,就不是晴雯了。

2018.6.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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