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叶飘进阁楼时,我正跪坐在积灰的木箱前。玻璃罐里的信笺褪成泛黄的老照片颜色,那些用蜡笔画的太阳却依然明亮得刺眼。
十年前每个月的第三个周日,邮差总会骑着叮铃作响的自行车停在巷口。我和小满隔着三座城市的距离,在信纸里养着不会长大的时光。她把校园里的银杏叶夹在信里,说等攒够一百片就回来。
"这次数学竞赛要是拿奖,爸爸就带我去迪士尼。"我蘸着蓝墨水写下这句话时,窗外的蝉鸣正盛。信纸折成纸飞机形状,却始终没等来她画的米老鼠耳朵。那年秋天的信突然断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医院消毒水的气味里。她戴着毛线帽,鼻尖的小痣在苍白中格外清晰。"下周要做个检查。"她往我手心塞了颗橘子味硬糖,玻璃纸在阳光下折射出彩虹,"等出院了我们就把约定信埋到老槐树下。"
我们确实在阁楼封存了那个贴着银杏贴纸的玻璃罐,只是后来谁都没能拧开。直到此刻,我才发现罐底压着张从未见过的浅紫色信纸。雨水顺着生锈的排水管呜咽,钢笔字洇开成蓝色的泪痕:
"昨天在CT室看见你的背影,突然想起还没教会你折千纸鹤。如果...可以把我叠进你作文里那个永远放晴的夏天吗?"
窗台上的银杏苗在雨雾中轻轻摇晃,叶片上滚落的水珠打湿了信纸边缘。二十年光阴在潮湿的褶皱里漫漶成团,我终于读懂了那些未寄出的晨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