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与子

    罗允辉生活在这个城市里最不起眼的角落,每天的生活平庸而懒散。这年夏天,他迎来了自己的35岁生日,一同而来的是两份意义非常的生日礼物——一张医院的化验报告以及一个14岁的儿子。

     当医生告诉罗允辉他的腿部患有严重的骨髓炎需要截肢的时候,他并没有过多的反应,这件事早就在意料之中,这些年腿部的病痛无时无刻不在伴随着他。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离婚十多年的前妻竟然带着儿子罗焱来找自己,理由是前妻的现任丈夫无法忍受生性顽劣的罗焱,前妻无奈之下只好暂时将儿子送到罗允辉家里,希望他这个做父亲的能尽一点责任,管好这个孩子。

     罗允辉对于罗焱的记忆还停留在他三岁那年,当一个十四岁的男孩出现在自己面前,他的第一反应是不适应。

     罗允辉因为交不起几百块的房租,房东要把他扫地出门。罗焱实在看不下去,一个人跑了。罗允辉出去找罗焱,最终在一个游戏厅找到了正在跳舞机上和人拼舞的罗焱,罗焱的舞步行云流水,身体随着节拍潇洒地律动,引得周围人一阵欢呼,罗焱毫无悬念地胜了,对方给了他五百块钱赌注,罗焱冷冷地把钱塞到罗允辉手里,说“我爸爸不应该是这样。”

     罗焱的对手因为受了周围人几句嘲讽,有些挂不住面子,上来和罗焱找茬,眼看着罗焱要吃亏,罗允辉淡定不下去了,他上来揪住对方的衣领,要他道歉,却引来周围少年的嘲笑,罗允辉毫不示弱,要和对方比试一盘,输了的就自己道歉闭嘴。众人见罗允辉一副落魄模样,讥讽他不自量力,罗允辉脱去外套,身上的线条不输当年,音乐才起,对方就使出浑身解数,罗允辉则不紧不慢地跳着,毫无新意,就在众人唏嘘不已的时候,罗允辉突然身体像过了电一样,以一套独特的机械舞步跳完全曲,众人目瞪口呆,连罗焱都惊住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个外表落魄的中年男人,那个连自己都难以启齿的老爸竟然藏着如此不为人知的一面。

     离开游戏厅,罗允辉又变成了那个颓废的中年男人,罗焱一路上一直询问他舞功怎么练出来的,罗允辉避而不答。

   罗焱要去参加舞蹈大赛,在家里苦练舞功,看遍了罗允辉收藏的光盘,罗允辉每天依旧无所事事,喝酒睡觉,似乎这个儿子和他没有半点关系。罗焱因为一个舞蹈动作一直拿不下来而焦躁不已,罗允辉看不下去,在地上找了根木棍扔给罗焱做支点,罗焱心领神会,第一次完整地把舞蹈跳了下来。

     比赛前天,罗焱把一张入场券放在罗允辉桌上,希望他能去看自己比赛,谁知道比赛当天,罗允辉自始至终没有出现,罗焱心灰意冷,打烂了家里的东西,邻居告诉罗焱,罗允辉一早就被送进了医院。

     罗焱再次见到罗允辉,罗允辉已经少了一条腿,因为重度骨髓炎,罗允辉的腿被锯掉了大半。住院的一个多月,罗焱变得像个乖孩子,在罗焱的照顾下,罗允辉也渐渐好起来。

     罗焱也渐渐从父亲口中知道了当年事情的真相。那时候,罗允辉是众人拥簇的舞王,所到之处粉丝云集,罗允辉早早地结了婚但是心思却完全不在家里,儿子出生没几年,罗允辉的老婆就提出了离婚,当时的罗允辉并不在乎这些,他的心里只有舞蹈,只有那些光环,在一年一度的舞蹈盛会上,罗允辉本该稳坐冠军宝座,但是他却出乎意料地发挥失常,成了所有人的笑柄,从那之后罗允辉一蹶不振,心理上的落差令他难以接受,整日闭门不出,连舞蹈也一并荒废了。

    “那天我本该胜券在握的,但是因为太过自信,我在赛前碰了不该碰的东西。‘人这辈子升的越高就会摔得越惨’,这是我的对手在我耳边说的最后一句话。”罗允辉喝光了最后一口酒,讲完了所有的故事。

      “你不想重新跳舞吗?”罗焱这句话把罗允辉问住了,这么多年罗允辉从未想过这个问题,罗允辉看了看自己仅剩的一条腿,苦笑。

    罗焱用手机放了一段父子俩都喜欢的音乐,在罗焱的感召下,罗允辉慢慢地律动着身体,找寻着失去已久的感觉,就在父子俩舞到高潮的时候,罗允辉因为重心不稳狠狠地栽在了地上…

     一年一度的舞蹈盛会如期举行,罗焱没有跟随母亲回家,而是留在了破陋的出租屋里,他告诉罗允辉自己要参加舞蹈大会,要拿到那十万奖金,给罗允辉换一条好腿,让他能重新站在舞台上。罗允辉大发雷霆,让罗焱滚蛋。

     罗焱真的走了,很久都没有回来,桌上摆着的潮人耳麦都落了一层灰尘,罗焱许是真的被骂跑了,他会不会出什么意外?罗允辉的心里开始忐忑不安,他发了疯似的到处找罗焱,大街小巷地叫着儿子的名字,他推着轮椅一路找到广场上,大屏幕前围了很多人,是舞蹈大会的实况转播,罗允辉目不转睛地看着,罗焱真的出现了,在灯光绚烂的舞台上独身一人,一如当年他自己站在那里一样,罗焱穿着质朴的舞蹈服缓缓起舞,他的舞蹈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叫做“爸爸”。那五分钟的舞蹈,罗允辉真的看到了自己,也看到了一个倔强的14岁少年为了一个父亲的梦所做的不懈努力,罗焱并没有拿到梦寐以求的冠军,也没有拿到那沉甸甸的十万元奖金,但是他却得到了最多的掌声,一个14岁少年用他干净的心舞出了一片崭新的天地,也为他的父亲撑起了另一片不一样的天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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