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挨到天明,一大早曹大雷饭也没得吃就守在老丈人家门口。儿子背着书包出了大门,睨了一眼木楔子一样门外的父亲,鼻翼嗤的一声响,招呼不打扭着身走远了。冰冷的目光里,闪动着隐隐不屑和厌恶。大雷感觉脸颊被热气熏蒸了一般,瞬间热辣起来。
丈母娘脸色铁青,将枣红色的大门咣当又合严实了。震耳欲聋的声响,不仅吓飞了头顶的野鸟,也使得曹大雷赶紧摸摸口袋里揣着的那页纸,生怕救命稻草般的纸片给震飞了。那玩意儿在他眼里极有威慑力,似乎只要一亮相,就能使得老婆乖乖地跟他走。可如今令他犯难的是,大门进不去,这东西甚是没机会露脸。
此时,天已大亮,朝霞姑娘已经慢慢的给东边的天披上了红缎子。曹大雷正站在冷风里冻得瑟瑟发抖时,只见远处的大路上,一个黑影子慢吞吞地朝这边挪动。人还没到近前他就认出了来人,竟然是这个家唯一对自己好的老丈人。老人有每天早起遛弯的习惯,不论春夏秋冬。曹大雷差点忘了这茬儿。
看到自家女婿守在门外冻得鼻青脸肿,老人眼底闪过一丝心疼。
爸……他怯怯地喊。嗯!舍得回来了?老头儿一边拍打着身上并未存在的灰尘,一边搭着话儿。
这次是发了财送钱回家呢,还是刮一翅子又要走?几句话,说的曹大雷的脸越发红了起来。
爸,我想接翠萍娘俩回家。我,我以后再也不出去瞎逛了,会守着她们娘俩好好过日子。这个,是我的保证书。说完,摸出那张被他攥得发皱的纸递了过去。
老汉接到手里看了一眼,又将它塞回女婿的怀里。要是这玩意儿有用,早就将你栓家里了,你们的日子也早过红火了,还至于住在那栋破屋里吗?你走吧,该干嘛干嘛!杵在这里怪冷的。
老汉进门了。那扇枣红色的大门再一次将他关在门外。看着生冷的门板,曹大雷欲哭无泪,心中升起的希望又破灭了。看这样子,再等下去毫无意义,眼下最有力的武器不是他拿着一张烂纸来表决心,而是要干出一番事业堵住悠悠之口。有了钱,日子也就好了,他的翠萍和亲爱的儿子,就不会另眼待他了。想法固然好,但钱呢!要创业需要钱,以他目前的症状来看,最不适合去工厂了。那里时间掐得紧有约束力。做苦工,他又没有那铁身板儿,万一钱没挣到,人却垮台了怎办?他突然想起,前两年去给那外地女人养鱼的事儿。虽然那是一段不耻的往事,但唯一的好处是,也从中学到了一些养鱼的基本知识。
对,就去养鱼。一池子鱼养好了,少说也有万把块儿的收入。一季养两池,一年有四季……曹大雷在心里盘算着,眼前开始晃动着大把的票子,这种想法使得他有些飘飘然,人仿佛已经站在了富人堆里。
一阵凉风撩起他单薄的衣衫,身体下意识地一抖,从恍惚中清醒过来。养鱼要买鱼苗儿买饲料,眼下他的兜比脸还干净,不用说千把万了,就连一百块也没有。去借,孩子的姥爷家是指望不上了,能指望的还有谁呢!一张古铜色苍老的脸膛佝偻的腰身在他面前闪过,那不是舅姥爷吗?对,怎得忘了还有一个疼爱他的舅姥爷呢!此时的曹大雷两眼冒光,仿佛看到了春天的花园,他的心里已经开始繁花似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