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铜日晷的晷针划过亥时三刻，苏清欢的白发缠住晷盘边缘。发梢的彼岸花苞次第绽放，每开一朵，天河便有一颗星辰坠入忘川，激起的水雾中浮现出谢无咎支离破碎的魂魄。

"九百坛酒，九百枚鳞。"谢无咎的残影立在晷针顶端，脚下星砂聚成婚书上的字句，"还差最后一坛..."

巡天使者的雷戟劈裂天河结界，苏清欢翻身跃上晷盘。发间花苞突然疯长，藤蔓缠住雷戟时，她看见三百年前的自己正将毒酒喂入谢无咎口中——原来所谓弑神阵，不过是她每世亲手种下的因果。

晷盘逆转的刹那，苏清欢坠入第七世的孟婆殿。红烛高烧的喜房里，她握着谢无咎的断角刺破掌心："以孟婆血为誓，纵使轮回千转..."誓言被破窗而入的天雷击碎，谢无咎用脊背挡住雷火时，后颈的彼岸花印烙在她眼底，与今生摆渡人的胎记分毫不差。

地宫壁画突然渗出金血，苏清欢的白发浸在血泊中，竟与三百年前的弑神阵连成一线。九百盏引魂灯自潭底升起，每盏灯芯都跳动着谢无咎的魂魄碎片。她突然明白那些铜铃上的"正"字，是他在每个孤独的轮回里刻下的思念。

"阿璃，接剑！"谢无咎的声音从灯海中传来。并蒂莲剑破空而至，剑柄缠着的红绳突然化作月老姻缘线。苏清欢斩断晷针的瞬间，日晷中心露出青铜匣——匣中蜷缩的婴孩心口龙纹大亮，与她今生的胎记拼成完整的应龙图腾。

天河开始倒灌，苏清欢抱着青铜匣跃入忘川。湍流中浮现出苏砚璃最后的手札："弑神阵眼即生门，破局需断龙骨..."字迹被血色浸染，她低头看见怀中的青铜匣正在融化，婴孩化作流光钻入她眉心。

往生殿传来九声钟鸣，苏清欢在漩涡中睁开眼睛。她的白发已尽数转黑，唯有鬓角一缕赤色愈发明艳。摆渡人的船篙横在眼前，篙头挂着个熟悉的酒坛——正是谢无咎欠她的第九百坛合卺酒。

"夫人，该饮交杯了。"谢无咎的虚影自酒气中凝实，掌心托着两枚龙血凝成的戒指。苏清欢忽然落泪，泪珠坠地生出的彼岸花丛中，九百个谢无咎的残魂齐齐微笑，每个都捧着不同样式的嫁衣。

子夜更漏响起时，弑神阵的残骸化作星雨。苏清欢倚在谢无咎肩头，望着青铜日晷彻底崩解。最后一颗星辰坠入轮回井时，她腕间红绳突然断裂，三百年前被抹去的命格重新浮现——这次，红线两端牢牢系着两个纠缠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