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六年级的时候,就带着妹妹坐火车,从一座城市横跨千里,到另一座由陌生到熟悉的城市……
绿皮火车上摇头风扇吱吱呀呀,进城的农民工背着硕大的牛仔色背包,双手提着桶,碗筷、电饭锅都看的分明,鼓鼓囊囊的挤上车站。时至今日,火车站门口依旧堆积着走不散的人流,我也还是没能搞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带着这些东西奔走。
他们泛着油光的脸上刻着岁月的故事,被劣质烟头熏黄的牙齿笑起来令人心头一颤。即使过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记得那些故事,只有过去的,才叫故事。
一个阿姨,寸步不离地照顾着四个年幼的孩子,她们是准备回乡的。没料想在上厕所的间隙,最小的那个闹唤着要找妈妈,他跑得太快,我又不能撇下那三个孩子不管,只好由他去,祈祷着不会出差错。
怎么都没料到他竟然提前下站了,阿姨只好再次拜托我照顾三个孩子,她匆忙下站,呼唤着孩子的乳名,一顿好找……
上大学以后,在城里见识了不少新鲜玩意,那时碳酸饮料是我的最爱,于是回家行李再多都要拿上一小箱。在车上安顿好之后就准备拧开瓶盖享受一下,“砰”一声,全车厢的人都扭过头来看过,眼睛里装着惊恐,捂着耳朵就全体卧倒了。
我一个人鹤立鸡群,警察就找上来说,没事没事你别怕,你这开瓶盖的声音太大,他们以为是恐怖袭击。末了拍拍我的肩,放暑假回家呀?大学生不容易啊,好好学习。
我不知所云的点点头,目送警察的背影走远,陌生的面孔再一次涌入视线。火车摇摇晃晃,步入旧时光。
那是一个大叔和一粒花生的故事。
大叔和我是在火车上攀谈的,他上车的时候满身辣条味,我便多看了他几眼。没成想他就是做辣条生意了,爽朗的对我笑笑,就这么开始了他的故事。
大叔创业很艰辛,失败了数次还是不甘心,最穷困的时候,一无所有。走到一个小卖部想去谈一谈却被店主用狗赶出来。“人落魄的时候,连狗都敢蹬鼻子上脸。”,这是大叔的原话。
大叔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问我,他说,“知道饥饿吗?就是那种饿的死去活来的感觉。”
我想起家里昏暗的厨房,老鼠苍蝇围着锅台跑。我怎么能不知道那种感觉呢?四个哥哥一个妹妹,都是要吃饭的呀。
大叔没等我回答又继续,那天他被狗追到一户人家,实在跑不动了,脚一停就跌在硬实的土坑上。与此同时,狗在它的面前喘着粗气,他低下头,发现了一粒花生,表皮已经被磨得颜色难辨,但对于食物的敏感还是促使他伸出手去验证那是不是一颗被丢弃的花生。
狗汪汪的叫着,似乎看破了他的意图。这是狗打落水狗啊。
大叔顶着狗的口水捡起了那破碎的壳,一粒黑,一粒红的花生就这么显露本色。大叔连着壳捧着,闭上眼,微微颤抖着,如同古代虔诚的祭典仪式,缓缓地,送进口中,上下之字形的嚼。
他落泪了,男儿落泪了。泪水流进嘴角,混合着花生。他那么拼命的嚼,只是想把一粒花生粒所有的油分都逼出来,化为充饥的粮食、存活的希望、东山再起的资本……
他朦胧的双眼里,狗面目全非,汪一声,一扭头跑了。
“花生的味道怪怪的,一辈子都记得”,大叔咧开黑黄的牙齿,对我嘿嘿的笑着。
他带着他满身的辣条味道走了,没留下任何痕迹,他不过是这漫长旅程中一个足够被忽略的小点,他也没教导说任何充满人生哲理的话。他唯一留给我的,只是故事。
火车上,每个人都有一个朴素的原始思考,每当列车之外的人、事、物作为参考,人们将很难辨别,是火车在动,还是车外之物在动。
人生如禅,是我们的心在动……
无戒365天极限挑战日更营 写作训练第四十九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