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上海至苏州的火车上,素天遇到了秋瞳。十几年未见,却在车厢里相遇,真是怎么也想不到。不过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这都要多亏了网络,要看到一个人的照片还是很容易的,即使不是刻意去查找,只要你曾经有过对方的联系方式,或者是社交痕亦,就不难被关联到。更何况,她的样貌并没有多大改变。
她拉着女儿的手,她的老公抱着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没想到还是遇见了,就如同在北京的地铁上偶遇小梁一样,天上地下,交错纵横的交通网,不同的生活轨迹,十几亿人生活的空间里,却为什么能在这茫茫人海里相遇。难道只是巧合吗?是缘份吗?这些理由都显得牵强。是心灵力量吗?超自然的东西?他不愿去想太多,只是觉得不敢相信.而他赶紧躲到了一旁,生怕被她认出来了,尽管,他觉得被被认出来的可能性很小。
素天在读一个自己喜欢的公号,却感觉无味,便听了会儿和女儿一起录的《飘》,可愈加觉得她读的差。“算了算了,先开始吧,以后会慢慢好起来的!”他安慰自己,合计着自己接下来的行程,先回宾馆住一晚上,明天去吴江,这是最后一程,也算是故地重游。那里毕竟发生过太多的故事。
可晚上怎么也睡不着,或许是有一点小激动吧,明天就要去十几年未见的一个地方了,那个镇子不知道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现在的中国,无论哪个地方,十几年的时间,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不过,他还是希望能不要有太多改变,记忆中的样子其实很美。临睡前,他的脑中不自禁的浮现了秋瞳的脸。便再也止不住记忆的洪流。
那时正值酷夏,车间里机器轰鸣,温度有四五十度,像一个真正的大蒸笼。一个转动的轮盘上,一圈都是插好的玻璃泡壳,机器缓缓的有节奏的转动着,泡壳从一边先真空渡铝,再经过一个密闭的烤盘烘烤,从另一旁的传送带出来时,已经有四五百度的高温。素天当时的一个工友因此中暑,险些没送了命。可想,这车间不亚于一个变形的地狱。而秋瞳在隔壁的包装车间里,从那边到车间外边,要经过这个火焰山般的地方。每次她经过的时候,都像一道风景飘过,引得车间里的小伙子们一阵呼嚎,年轻人流的汗再多,也不减荷尔蒙的浓度。
素天总是对这一幕念念不忘。在吴江,这个小镇,还有很多值得怀念的地方,孤独而宽阔的湖,陌生却繁华的街市。当他有时间外出逛逛时,自己所去的地方,就像脚下不断延伸的路,不知道要通往哪个未知的新去处,那里有哪些人,哪些新鲜的东西,而他却时时觉得自己就像湖面漂浮着的水草,永远不属于这个梦一样无根的地方。
第二天的行程满满,先去了太阳湖,这是那个叫芦墟的小镇最值得去的地方,夏天在这里游过泳,无数次空闲时来这里游玩,这个公园的每条路,每棵树,都像老朋友那般熟悉。而那些原来 的人却都天各一方了,时间就像一张网,把世间各处的人笼在一起,又被一只大手一挥,把其中的人撒向了茫茫大海,从此天各一方。再去原来的街道,已经没有了,道路重新规划,两边建起了高矗的写字楼.而水道还在,其上的小桥映在夕阳里,还是那么有蕴味,就像图画中一样,小鱼虾蟹在其中密密麻麻,也不负这水乡的美名了.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最想去的地方还是曾经上班的那个地方,可兴冲冲的跑过去,却发已经没有那片厂区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新的科技园.
世界的改变,连同记忆中的画面一起被连根拔起,有些东西只有在记忆里才可以寻回,有些人,也只能活在心里了,山高路远,终难相见,却也终不愿再相见。
素天有些失落,却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漾起一丝笑,向着另一条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