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地龙蛇 第七章

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小人之所以违背中庸,是因为他肆无忌惮,专走极端。

山上日渐荒凉,枯叶零落,鸦雀燥啼,却难想象盛夏之时,满山浓翠欲滴,百花拥挤如冒,娇艳耀眼,神鸟灵兽嬉戏闲游。盛极必衰,谁曾想朝纲骤乱,割据四起,转眼间邦国林立,四海分裂,刀光血海,乱世纷纷,却正是奸人恶煞当道之时。自与婉晴成婚,刘俊昕对萧天乐难以释怀,他早知婉晴对他的心意,妒火如蛇虫般疯长,又忌他有旷世高才,更是怀恨在心。而金生则大病一场后寡言少语,眉目间愁思幽幽,常常孤身一人不知所踪,只是与萧天乐拌嘴打闹,两人似有前世的恩怨,一见面就仇不可解。

近日书院怪象连生,似有幽灵作怪,常有黑影闪动,怪更怪在只在萧天乐、方慕寒、方晏冰、金生还有山长夫妇周围作祟,一时书院中人心惶惶,个个如惊弓之鸟,方家兄妹和道安有些上乘本领;萧天乐看似不凡,却无半点御敌之术;金生瘦弱无力,痴呆莽撞,自保都难;山长夫妇自有道安守护左右。恐慌中都不解其故,甚至互相猜疑,却不知是刘俊昕召集些江湖怪士,为自己做些卑鄙苟且之事。刘俊昕心狠手辣,缁絑必报,仇视萧天乐才情,厌恶沈尧堂催逼,所以派人灭山毁院。

又是天下乱离之际,谣言怪语四散,有流言道:''灵蛇珠现,得者为王。''刘俊昕也有虎狼之心,已派人四处探寻。

青云书院阴云密布,萧天乐疑惑不解,也不顾安危四处查找蛛丝马迹,直至绕到后山,于断岩峭壁上发现一岩洞,远看便觉精巧如天辟,于是小心沿一条似有人走过的窄路入洞,初入洞口便听得水滴如磬,清脆悦耳,顿觉心清气爽,走了几步又见眼前是一条宽阔的水池,如琼浆玉液,流水鸣琴,暗香沁心。倒挂的岩柱滴下颗颗玉珠掉入池中,晕出圈圈水纹,宛如笑窝,片片花瓣洒落,花水间摇曳着一个清影,却见一个素衣女子临岸而坐,乌黑的长发散落于岸,油光如瀑,纤白素手握着一卷书看得入神,光脚而坐,如临水开的一朵雪莲,萧天乐一时看得出神,绊倒在一块石头上,只见一只精灵白鹿惊跃而出,那位清衣姑娘也惊恐而起,好像没见过生人慌乱躲藏。

萧天乐见姑娘惊恐得可怜,悔恨自己莽撞无礼,便追随而去想致歉意。两人一追一赶直往洞深处去,见眼前豁然明亮处时两人突然先后被莫名其妙地倒吸在上,慌乱中两人对光而视,瞬间如雷电击打,心抖欲裂,危急中女子移动脚步,却发现竟能如平地上行走自如,便快步跑去,似拼命躲避他,萧天乐也顿觉熟悉,只是长发飘逸遮掩看不到真面目。那姑娘也不见踪影,只见四周水帘潺潺长挂而下,水中黑点变幻晃动,细看才发现是蝌蚪文,经活水流过,形态百变,萧天乐似看出些门道,正看得入神,一声惊雷打断,他回过神赶紧回身出洞。走出洞口只见黑云压顶,天地昏黑如夜,邪风四起,光电如经脉穿破天幕窜裂,便疾步回到书院,院中静无一人,抬头却见耿介石夫子站在亭上,捋着胡子似乎默道:''天意,天意!''又见金生也惊慌失措地狂跑进来,三人对视中空气凝固停滞,萧天乐只听见自己心跳不已,股股血液涌进心脏,呼吸都急促起来,而金生则逃跑走了。

金生跑回房中,心中纠乱如麻,瘫在地上半醒半梦,思绪漫游回到十几年前,自小就随奶娘在琼花楼,从懂事开始奶娘就让自己着男装,常说女儿也能如男儿那般成就功业,总是严格要求,却对自己呵护倍至,当初送自己上青云书院就是希望勤奋用功,学有所成。而从不知自己亲生父母,梦中常见有一个美丽的女子把自己抱在怀里,她一直认为那就是母亲,身上只留有一件晶莹透明的圆珠作信物,她总想母亲一定会凭这个找到自己的。小时候有一次上山玩耍无意发现后山峭壁上的一个奇洞,水池中刻有''芜源洞''。自此便在池边读书览经,自娱自乐,上山后耿夫子管教严格又常被责罚,后奶娘莫名失踪,筋疲力尽,孤苦无依,心酸难忍,便躲在洞中逃避自慰。那日婉晴走后心中难受便来洞中,却发现有一只晶莹雪白的灵鹿腿上流着鲜血奄奄一息,她心生爱怜为它包扎伤口,同时她在岩壁上发现有大片蝌蚪文,按文中指示运功而练,到如今竟能点水成冰。心中也越是痛苦,练功越是入深,自婉晴出嫁便常来练功,境界渐进,有时削水成冰可深入岩石中,冰片比刀片还锐利,刺入坚石便自融。

寒风肃杀,渐入严冬,这里更像是寒宫地狱般死寂胆颤,自书院怪事连连,方慕寒对金生渐渐疏远,被耿介石责罚时也不再暗中出手相助,更是从未再教他下棋,桃花林里只有他与方晏冰、萧天乐三人,金生只在林外徘徊不敢靠近。婉晴走后师母淑芬最是孤独,金生常去看望照顾,如今也常被道安挡住门外,她心想难道是那日萧天乐认出了自己,把自己是女子的事都告诉了大家,怀疑是自己做出的这些怪事。

想起这些年孤苦无依又受尽委屈,每得到丝温暖还没等抓住就幻灭了。她总也想不通,为什么人们把别人的真心付出会当成是理所当然,而自己需要时只能得到一面冰冷穿不透的墙;把别人看成是自己的工具,需要时与你亲近,不需要时就抛在一边。看着这些自私又善变的嘴脸,心中怒火窜烧,真想把这里夷为平地,毁灭这个冷酷的世界。愤怒烧在火里,便熔炼出了邪恶。

黑暗中,月光惨白,稀落的寒星抖颤,金生见那三人散去后,独自端坐在石凳上,突然感觉身后有人,起身便飞到旁边树上,那人也轻轻起身也跟到树上来,回头一看竟是萧天乐,原来那日看了几眼蝌蚪文便达到这个境界。金生心有怨恨,看着那轮惨月恶狠狠的道:''洁白的月亮上怎么会有些恶心的黑洞!''萧天乐笑道:''白眼珠上没有黑瞳孔,眼睛怎么明亮呢!''金生想了一下也觉得合理,回头见他正温柔得看着自己,双眉剔竖,两目晶莹,目光如流泻的月光,似乎闪烁着心事,欲说还休,金生心跳得厉害,倏忽扑向地面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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