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正是地下一层寺院的前殿,陈列着四大天王的雕像,东方持国天王身作白色,穿甲戴胄,手持琵琶,眼神像盯某物似的。北方多闻天王身作金色,戴宝冠,双手持伞,慈眉善目。西方广目天王一副宽厚面容,左手叉腰,手握细蛇,蛇头昂扬而立。南方增长天王左手持一柄细剑,在御尔眼中,他威严的面目中竟然流露出一丝憨厚来,这憨厚像极了自己的父亲。或许是终于艰难地完成了为天国之声觅食的任务,或许是受伤后的刺痛与流血招来的“牢狱之灾”,御尔此刻格外想念自己的父亲,想念他温柔的话语,他如果在这里的话,一定话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的手,轻柔至极地为自己包扎伤口吧。御尔的眼眶不禁一红,她想流泪,可是,可是这是在纠察队的人面前,可那又怎么样?御尔感觉到凉凉的泪水挂在了脸颊上,许是殿内吹着凉飕飕的风的缘故,眼泪都变得失去了温度。
左边的粗鲁的黑衣男人把御尔往木制平台上推,御尔佯装因为疼痛,被五花大绑后平衡不了身体,踉踉跄跄地单膝摔在地板上。
“起来!”黑衣男人吼道,他身高两米有余,轻松地把御尔提起来,手里紧紧攥着绳子后面,御尔感觉自己的腰都要被勒成平面的了。
“哎哟。”实在勒得太紧,她都要走不动道了,“大哥,我要吐了。”
黑衣人的手劲稍微松了一些。他露出了轻蔑又露骨的神色,羞辱御尔:“小妞长得这么俊,可惜了。”另一个黑衣人的眼睛很不安分地牢牢粘在了御尔的双胸上。
“啊?”御尔的眼神呆滞又无辜得很,见两人的眼神愈加放纵,刹那之间,御尔笑得宛若刚刚绽放的鲜花,“我觉得呢,”她扭动手腕,用偷藏起来的瓷片二度剌开手上的皮肉,鲜艳的血浸湿了绳索,御尔一个后仰,双手用了巧劲,挣脱了她原本就毫无畏惧的绳索。二人见状一惊,便要掏枪。御尔凌空抽甩了一下沾了她血液的绳索,破空之声中御尔听到了绳索欢快的呼啸之音。“你们可以尝尝它的味道,可甜了。”说罢,两人被劈头盖脸地抽倒在地。
“你都是装的!”矮个男人忿忿道,他的目光藏着怨毒。
“不装一装,就不好玩了。”御尔活动活动全身的筋骨,感觉身心都无比舒畅。
她三俩下绑好俩人,高个黑衣人低声道:“袭击纠察队,有你受的。”说完他也用了怨毒的目光死死瞧着御尔。这个女人最引人注目的是她的杏眼,圆溜溜的,瞳孔又大又黑,她盯着人看时仿佛会把人吸进去,眼神往下瞄,修长的脖颈下是平直的肩,再往下,是被他们言语戏弄的隆起的胸部。
御尔以绳作鞭,横抽了一道空气后意欲甩下来。
黑衣人看见她花瓣似的嘴唇开开合合,目光停留在她姣好的面容上,正要回应,却看见鞭子破空而来。
“目标人物秦御尔,押入‘古刹’,开启IIII级警戒,立即执行。”一道清冷的机械式的嗓音响起。此刻殿外院内的柔和的金色灯管变了颜色,酱紫色的灯光一个接一个亮起,代表着地下一层的安保系统将执行自动清理机制,“牢门”在今夜已为她敞开。
四角的催眠毒气弥漫开来,御尔耳中本来清晰又渐渐模糊的嘀嘀嘀的声音不停响起,院内东面一扇显眼的大门自动打开,这是一扇传统中式雕花木门,其上却镶嵌着一个可以进行人脸识别的荧屏,下方是12个银白色的按键,为数字键、星号和井号键。
御尔明白,系统自动开了权限,黑衣人被收拾了,不开权限她也进不去,她勾起嘴角,歪头看向门内黑黢黢的空间,懵懂的表情惹人怜爱。
毒气很快侵入大脑,再度醒来,御尔竟不知今夕是何年。
身体滚烫,自己瘫倒在寒窟似的空无一物的囚牢的地上,这么一算,自己大概昏迷了有两天之久。在电子眼微型灯光的散射下,御尔发现墙面是赤色的,仿佛是为了加剧人的紧张感与焦虑感同时刺激人的神经。
微型红外监控摄像头将她的表情捕捉并放大到安保系统的显示大屏上。女人醒来后首先眯起双眼,将双手叠在一起抓挠。因为伤口不断裂开,反复愈合,痒到无可救药,御尔只能用力揉按,殊不知血珠子在悄悄地渗出,绛色的血痂被她抠得一塌糊涂。
这是回到了那个冬夜吗?这一次,不是自然的考验,只有人造的寒窑,而寒冷更甚,要如何抵御?
药片还在吗?御尔临行前在衣兜里也装了药片,不过……
脑子昏昏沉沉,她几乎抵抗不了强烈的睡意,御尔在半梦半醒间把手探向外衣的内袋,几粒小小的蓝色药片被她捏在指尖。不过,这药根本不能起到退烧的作用。
薄唇开合,嘴里没有津液,她干咽下药物。
即使祂还没有出现,但御尔在多年之前的应对寒夜的经验已经能够帮到现在的自己。
“别被痛苦的身体束缚自己的意志。”她喃喃道。“一切终将会过去。”这句话是御尔专属的魔咒,她反问自己:以前可以做到,现在为什么不行呢!心里霎时有了一股力量!强打着精神从冰冷刺骨的地面上坐起身,发烧的身体借助低温环境可以降温,她的脊背直直地靠着墙壁,以增加与墙面的接触面积。
待恢复了些精力,御尔站起身,小小的发烧怎么奈何得了“猎人”,她给自己打气,身体虽沉重但心灵是轻松的。
一小时过去了,两个小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她默默地盯着手表上的分针一圈圈地转动,电子眼拍摄并放大了她的手部图像,“猎人”的手掌除了结痂的伤口外干干净净,没有沾染一丝血迹。系统于是自动判定达到监牢释放“囚犯”的条件。沉重的中式复古木门极为缓慢地向外展开,地下一层的院内依旧肃静。
女人的眉毛挑了下,嘴角挂着一个若有似无的微笑,以一个笔直的站姿瞪着电子眼,这是它最后拍摄并上传的图像。
御尔的步伐有些拖沓,因为大脑仍然昏沉,得尽快拿到装有药品的随身包离开这儿。走在前院,回头往北看是天王殿,透过深深庭院,御尔远眺,该殿往北是更加威严高大的正殿。殿堂本是供人们祈祷瞻仰之地,在地下一层却用作别用,成了“猎人”专属的猎场与关押“猎人”的囚牢。
随身包就放在左手边钟楼之下,御尔加快脚步。提起包打开看到衣物和药品的时候,她的心轻松了很多。女孩抬起未扎绷带的手置于额头处,温热的触感,看来烧快要退了。于是御尔的心更加轻快。恰好此刻肚子“咕咕”地响了一声,御尔扶额,早该进食了。
少女继续向前,出了高大的拱门,看到老胡已经站在地下一层的大门处。“大爷,您还是那样风华绝代!”少女在老头儿跟前轻声说道,用“风华绝代”形容如此彪悍的老胡,她说出口后都觉得不好意思。
“哎,对喽,姑娘,出门吧。”
原来这才是正确的打开大门的密令。
老头儿让步,眼神在御尔全身上下一扫,整洁利落的卫衣和牛仔长裤,眼睛清澈又明亮,看着很有精神头。他干脆地打开门,待女孩消失在门后,他不禁点头感叹道:“这‘猎人’仨天就能出来,不一般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