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空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

只想听陌生的音乐。想跟无法再度聆听的音乐,永远地,擦身就此别过。如此一来,就不必爱上它或怎样,应该就可以只是单纯地说,好美的音乐。来到蛋糕店,好吃的蛋糕名字我一个也记不住,点兵点将,总难如愿。假如清晨也如此,仅有这一点点坏运气,该有多好。那些我钟爱的事物,就让它们消亡在黑夜。

我,老老实实去做慈善捐款。

我,老老实实在公车上给老弱让座。

我,老老实实在吃饭动筷前说:我开动喽。

我,相信自己会凭着爱,踏踏实实获得幸福。我相信如此。

蓝色的诗

爱上都市的瞬间,就像是自杀一样。 涂在指甲上的那种颜色,翻遍你体内每一处,却并无所获。 夜空,总有最大密度的蓝色。 陷入自艾自怜的你,在不被任何人所爱的那段时刻, 尽可以,厌恶全世界。 于是,正因如此,在这个星球上,不存在什么恋爱。

这星球的某处,也依然大雨如注;也依然有一些人,阖上眼睛死去。

雕刻刀的诗

即使见不到你,你总归会在某处,就足够了。 大家,都为此心安。 犹如水,犹如春天,你的眼瞳,总在某处。 即使不见,也在某处, 呼吸,为了希望与爱,心脏鼓动, 不会死去,睡眠,时而起身,做做表情, 看电视,一动不动地,或坐或站, 你在哭泣,还是绝望,这些事情,与他们无关, 你在某处, 心脏鼓动,仅此而已,大家,都会心安:好像过得不错呢。 你还好吗?还活着吗? 他们的温柔话语,雕刻出你孤独的形状。

自暴自弃

正确的事,全部委托机器人去做。我们,只管不讲道理,情绪化地,支离破碎地,叫嚷叹息,哭累之后,就沉沉睡去。每日,每次呼吸,绿色的景物又生长了一些。莫名觉得,自己仿佛正吐出一座山,有点反胃。阵雨,云隙,阴霾的天空,所有这一切,转瞬即逝,与我擦身而去。必然向某处流逝的天空,怎么可能留意到我。夏天来了,冬天来了,为了那些透明的事物,我褪去长袖,穿起半袖,一直用时髦的衣裳,补偿无法褪换毛发的悲哀。

街市,是由人沉淀而成的聚落。湖中,死去而腐烂的鱼与水草,沉淀后,在水底聚合为新的泥土。细菌分解而成的生命,化作无法食用的泥土,这段时间,是几亿年,还是零点几秒?我,化身为街边的一块水泥碎片,而变成幸福的四口之家房子里的地板,又将在几年以后?我敢说,自己正是为此而诞生在世间。

我想说,毫无来由地,忽而坠入一段恋爱,这挺浪漫,因此忽而憎恨起谁来,也有一种诗意。曾经觉得,谁都不爱也无所谓,但无论对谁,都生不出宁愿诅咒他去死的恨意,才是问题。好想恨你。甚至找借口:人若不恨谁的话,就会完蛋哦。梦破碎了,山河仍在。我想早早化身为山河。想对那些活着而拼命寻求幸福的人,鄙夷地抛下一句“庸俗”,而后,化身为最最平庸的山河。

喜欢与讨厌、温柔与酷炫、了不起与回头见,由词语构成的我们,汽车撞上来,有人便死掉了,没多久有人陷入恋爱了,没多久有人怀上了小孩,很快又有人死掉了,接着又有人死掉了、老去了,最后全体皆不在了,另一群孩子游走世间。

野地,摇曳的狗尾草与枯萎的树木。

珍爱你的这份心情,究竟有多少意义?

喜欢你。当一切终结之后,假如仅剩下这份心意,它必定被夕阳吸收,飘曳在地球的上空。

某些时候,我想,我与你的存在本身,不起任何作用,唯有你我之间的心意,或许才是这个世界真正需要的东西。土壤,吸纳着空气。在稍稍远离城市的河岸,那一日你曾说过的话语,至今仍滚落在地,温柔地摩挲着水流。

再没有比你更尊贵的生命啊。

狮子座的诗

仿佛,蜜汁自指尖滑落,体温四散逃匿。 被抛置在记忆中的身体,与外衣, 如同丢弃在黑夜里的手电筒,曾经温热。 和人类的精神什么的,毫无关系, 此处,体温变成圆柱形,状如森林,始终笔直站立。 温度,没有什么名字。 这具身体,既无法将冬天改换为春天, 也迸发不出生命的萌芽。

新宿东口

“你们这些家伙,我既不认识,也算不上讨厌。”

在新宿街头吃下的甜甜圈,不管任何时候,都好吃到头晕目眩。时间这玩意儿,总而言之就等于性命。吃的东西、看的东西、做的东西、听的东西,说到底呢,全是靠支付我的性命,才换到手的。说什么觉得没有喜欢的东西,挺不幸的,缺乏活下去的意义。这种话,纯属瞎掰。无所事事,就是种最美味的食材——一种生命本身的、素材的滋味。

弗兰妮与祖伊。登场人物与登场人物。反正全是一派谎言。是既不曾活着,也并未死去的存在。决心这样去审视现实之后,眼中所见,是踏碎在脚下也毫无所谓的纸屑。你也一样。他也一样。那小子也一样。尽是踏碎在脚下也无关紧要的纸屑。

求求你好吧?让你的眼中,只有我存在;让你眼中的我,就纯粹是我。我可不是为了帮谁消磨时间,不是为了爱为了争吵,方才活着。做人不懂什么叫无聊,活着还有什么劲?霓虹灯与揽客者,熙攘的人群与骂声。这人潮,还有我,不是为了让你孤独,而从此流过。

首都高速公路的诗

假如有人能爱你最差劲的那一部分, 这人,就会成为你的饲主。 人的感性,会轻易消亡,轻易成为谁的宠物, 会相信爱这个词语,迎来微不足道的死。 出租车窗,今天,也像扑克牌一样,截取着街景。 故乡的夜景一粒粒,自我的皮肤脱落而去。


                          棱镜的诗

你眼中望见的阳光,无论夕阳,或晨曦, 都仅仅为你一人而洒落,就这样去坚信吧, 我希望成为一个,能这样勉励你的人。 说什么,我们都不得不意识到, 自己只是个渺小而微不足道的“人”。 谁规定的? 就当自己是宇宙的化身,相信一切, 对我,既无须喜欢,也不必讨厌, 用一种俯视尘埃的目光,看待我即可。不能善待你的人,你就无视。 假使仅仅如此,春天就能如期而至,那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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